遼袖不敢忘,方才他用這副骨牌贏光了裴大保的地契,加上半條人命,弄得涼侯府家破人亡。
這個時候,她怎麼敢跟他賭?
遼袖一雙烏眸染上水霧,怯生生地站在牆角,小聲說道:“我沒有錢……”
文鳳真眼皮微掀,漫不經心道:“我跟你賭,不要錢。”
不要錢的才最可怕。
他語氣溫和有禮,卻帶著隱隱的不耐煩:“坐下。”
遼袖嚇得慢騰騰挪過來,乖乖地坐在椅子上,與他麵對麵,一眼都不敢抬頭看他。
這場賭局進行得漫長而窒息,遼袖一滴冷汗順著脖頸蔓延至衣襟內,前世在宮裡,文鳳真也常命她陪玩這副骨牌。
說來也不準確,她揣測他的真實目的隻是想罰她。
年輕帝王敲了敲桌麵,隨意地將骨牌一擲,掀起眼簾望著她。
“袖袖,你身上哪樣不是朕的,有什麼可輸的?”
一件又一件衣裳簌簌而墜。
她一無所有,一切仰仗君恩,除她自己以外,再無籌碼,她輸得眼眶紅紅,抱住了肩頭,身子涼嗖嗖的,隻剩一件心衣。
遼袖緊張得額頭接連冒出細膩香汗,一副蒼白孱弱的樣子,唇瓣透著殷紅色,眼底像含著一汪淚似的,波光漣漪,畏怯怎樣都遮掩不了。
殿內地龍哄得溫暖如春,她卻覺得冷徹五臟六腑。
她咬緊牙關:“臣妾不來了……”
帝王往後一靠,淡淡開口:“不會是想賴賬吧。”
“繼續來。”
*
前世今生的文鳳真重合在一塊兒,那張漂亮卻異常冷峻的麵龐,仿佛下一刻便會說出難堪的話。
遼袖心神失守,敗局已顯,她無力地放下手中骨牌,垂下眼睫,顫聲說:“殿下,我輸了。”
文鳳真麵色如常,多了一分淨和冷,他抬起手指。
“輸了,把你的新耳墜給我。”
遼袖一愣,這個人如此小氣嗎?連一枚耳墜都被他看上了,她平日素雅慣了,極少戴首飾,這副白玉耳墜還是宋公子送的。
文鳳真嘴角略有嘲諷:“舍不得?”
遼袖歎了口氣,她取下耳墜,眼角已沁出水紅色,她抹了抹眼淚,好不容易得個喜歡的東西,還被他搜刮了去,她委屈極了,仍是細聲細氣地說。
“願賭服輸。”
她將耳墜放在桌上,任他處置,麵龐暈著慚愧的淡淡緋紅,抬袖間的甜香一縷一縷遞送過來,這樣嬌氣,恐怕連一句重話都禁受不住。
文鳳真難得展顏一笑,將她的白玉耳環毫不在意地往後一扔,從七樓摔落下去,悄無聲息。
“願賭服輸,很好。”
靜默了半晌,窗外竹影簌簌,遼袖低著頭,一滴淚珠掛在腮邊搖搖欲墜,他竟然這麼扔了,將她的小耳墜像扔廢物一樣丟出去。
文鳳真推了一顆黑檀籌碼給她,眼底意味不明。
“遼姑娘,倘若你以後想賭,還可以找我。”
她收了籌碼,怯生生站起來,一抹嫋嫋娜娜的聲音,消失在轉角口,卻傳來了斷斷續續的抽泣聲,委屈地忍著。
文鳳真鳳眸微斂,不就是隻耳墜嗎?至於哭得這麼大聲。
他扶住額頭,腦海中驀然響起了少女幼貓似的抽泣,又綿又軟。
這些日子在夢裡一直困擾的哭聲。
她雪白嬌嫩的脖頸容易泛紅,又敏感,全是紅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