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2 / 2)

他話頭隻說了一半,打什麼謎語,這種心機深沉的,是不是想說……讓她拿東西來換?

遼袖思索間,馮祥端來一副骨牌,正是他平日慣用的那副。

“殿下說已經被看破的牌,斷然不能再用第二次了,留之無用,便送給您了。”

遼袖一瞥,七十二張骨牌上的痕跡都已經被抹滅。

他不相信她贏他隻是運氣。

他猜到她看破了牌的手腳了。

她歎氣,文鳳真果然是隻機敏的狐狸,一個接著一個套。

*

陸府自從大雪夜以來便沒有安寧過,兵部尚書不住地唉聲歎氣,陸夫人抱著女兒,眼眶微紅。

“稚玉怎麼會哭著回來,將字畫都撕毀了,好端端,連賑災也不出去了,你不是才見過淮王殿下嗎?”

“眼下婚事也拖延了,淮王他究竟是什麼心意,他還能不要稚玉不成。”

陸稚玉一張麵龐雖帶了淚光,卻仍是鎮定的大家閨秀模樣,此刻,她竟然安慰起娘親。

“好了,自小娘親教我的道理,我沒有忘,娘親怎可忘了,他從來就是那個性子,隻要淮王正妃的位置在咱們手裡,咱們陸家絕不能淪為笑話。”

陸尚書坐在案前,一怒拍案:“稚玉說得沒錯,我年少時隨老淮王征戰南北,出生入死,多少回將他從死人堆裡背回來!忠心不二,是他最為信任的嫡係,滿京城的老家夥都知道,京師困虎案,也是我把渾身是血的老淮王背出來的,文鳳真他再如何反複不定,這樁事由不得他!”

“至於他養在鹿門巷的那個娘們兒,我們稚玉有容人之量,讓她進門又如何?進了門,新鮮幾年,肚裡有了孩子,到時候男人心氣厭煩,還不任你拿捏。”

陸稚玉略微驚訝,她以為爹爹是個莽夫粗人,沒想到心細如發,更甚深宅中的女人。

*

敲過了三更鼓,月輝落在萬家屋瓦,像綿延千裡的草灰。

張瑕靜靜垂首:“陸尚書近日忙得很,拉了老王爺的舊部,到處訴苦他當年背了老王爺無數回的功績,他們本就對你不滿,看起來像是要對付你。”

“難怪京城笑話他是頭老騾子呢。”

文鳳真隨意將筆一擲,再次抬頭,雙眸殺氣騰騰。

“給我盯著陸家的人,不準他們離京,去查陸恩他入伍三十五年來,所有升遷調動,碰過什麼人去過哪兒,給我查個明明白白。”

張瑕瞳仁漆黑:“你是不是懷疑……”

“做好你的事。”文鳳真起身,麵色恢複如常。

張瑕一拱手,眉眼謙順:“上回你托我查的已經明白了,按道理紅衣去了東川那麼多年,十年前不可能無緣無故回京,她明知回京隻有一死,隻因為……她自小到大的摯友給了她一封密信,這個人便是如今的皇後娘娘。”

文鳳真將宣紙揉皺成一團,一聲冷笑。

“聽說皇後把道士王庚抓進宮裡去了。”

張瑕頷首:“是,在宮裡被太監守著。”

文鳳真不耐煩地重重靠在椅子上:“亂抓人,耽誤了陛下聖體怎麼辦!”

熄了燭火,文鳳真又吃了一顆解毒藥丸,他原以為不會再做夢了。

遼袖還是在夢裡纏著他,不依不饒。

秋千上,遼袖抱著一隻碧眼禦貓,她抬起下巴,無比憧憬地望著高牆外。

“春闈放榜那天,我想去看狀元郎。”

她坐在花藤編織的半圍秋千,葡萄青藤冒出嫩芽,微風一拂,淡淡薔薇香氣充盈了整個院子。

大秋千是他命人紮的。

他說有很多人都想他死,從十年前就想他死,他出生在咒罵裡,娘親懷著他的時候,因為喜歡吃酸,讓人知道了懷的是個男孩兒,他差點胎死腹中。

哪怕遼袖出門時,也是重兵圍在身側。

雪亮甲胄白到刺眼,長街上的百姓躲在門窗內,覷著眼兒,畏懼地望著她,冷冷清清。

“我想去看狀元郎。”她的的聲音愈來愈小。

弱腰被一把撈進白袍,秋千上下晃蕩,熾熱不安,她慌得一下子攥緊他的肩,唇瓣咬得幾欲出血。

他手指抹了抹她唇瓣上的殷紅。

夜色寂清,貓兒被驚得跳下來,喵喵叫個不停。

“好辦,袖袖,把他叫過來給你看。”

“……”

*

文鳳真醒來後,撫了撫額,袖袖?他怎麼會如此親昵地稱呼她。

或許並不是她使了什麼藥,而是他自己心裡魔怔。

“袖袖……”文鳳真低聲念了一句,口齒間滯澀。

他不明白,他怎麼會手把手教她烹茶。

他怎麼會教她贏牌的法子,怎麼會教她騎馬、哨調、寫字讀書……

文鳳真平複下來呼吸後,不禁想:如今的遼袖對他了若指掌嗎?是因為隱秘的喜歡,還是跟那些人一樣為了複仇?

他起身,披了一件中衣,望向東樓。

她住回了從前的閣樓,雖然僅僅一夜,這府裡錦衣玉食的不好麼,是有什麼洪水猛獸麼。

遼袖在府裡睡了一夜,天明時,她知道他一向起得早,等在書房外頭。

“遼姑娘,想通了?”

文鳳真停下運筆,抬眸。

遼袖下意識地捂住手腕,空蕩蕩的袖袍下,她將她送的金鏈子摘了,上頭有他的血。

“您告訴我吧,那天在馬身上動手腳的人是誰。”她急切得小臉通紅。

文鳳真停了筆,起身,微微俯身,語氣極輕,輕到幾乎聽不見。

他落了兩個字。

甫一落地,“啪嗒”一聲,一滴冷汗打落。

遼袖心中已是驚濤駭浪,心緒不寧,震驚得久久說不出話來,無論如何她都沒想過是這個人。

他看出來她不信,退後幾步,散漫地靠在椅子上。

“沒有要你相信,可以自己驗證。”

遼袖垂下眼簾,靜靜開口:”多謝殿下提醒。”

文鳳真盯著她,搭著手指:“遼姑娘,我們算不算有了共同的秘密。”

她轉過身,嫋娜纖細的身影一頓,良久,嘴角一動。聲音傳來:“不知殿下想要拿什麼交換?”

她已做好了準備,與虎謀皮就是這樣,隻要他不太過分。

文鳳真想了想,一隻手撐在頭側,唇角微動,似是不經意。

“春闈放榜那天,遼姑娘,我們去看狀元郎吧。”

遼袖詫異地回頭。

他抬眸,一雙眸子暗不見光芒,嘴角輕翹。

“另外,對這個置你於死地的人,遼姑娘有什麼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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