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自己願意妥協, 對方就會好心放過穆秋。這樣的說法,時敘不可能相信。
可是當時的他,也的確沒有更好的思路。
他麵色如常走出去, 在心中飛快的思索,究竟如何將損失降低到最小。
卻無奈發現,在這滿場館天羅地網中, 他唯一能做的,不過是阻止穆秋參與進去。
這不難,在穆秋看來, 無論是二十萬違約金,還是畏懼其他戰隊的流言, 都沒有時敘本人重要。
他看出來時敘麵色不好, 想也沒想, 便起身開始收拾行李。
時敘說不比, 那便不比, 必定有他的理由,他說出來穆秋會支持, 他不說時穆秋便默認。
可是之後的發展卻與穆秋所想並不相同。
時敘讓他放棄比賽, 自己卻沒有離開的打算,穆秋敏銳的覺察到不對, 但已經晚了。
他們作為選手,住在場館旁邊的旅館, 時敘用最快的速度把他送回去, 自己卻把門鎖了。
這時候距離比賽隻剩下十分鐘左右, 時敘站在門外,眉心微蹙,忽的對他道:“抱歉,秋秋。”
隔著玻璃,他的麵容顯得有些模糊。
穆秋彎腰的動作頓住,不可思議的回過頭看。
門已經鎖了,走廊靜悄悄的,唯有窗戶外有隱約的光線照進來,仿佛分割了兩個世界。
穆秋不解,倒也沒有鬨,隻是放下手中的包,走到門口,對外麵的時敘道:“哥,你想做什麼?”
時敘總是溫和明澈的眼眸忽的顫動一下,麵對穆秋的詢問,抿著唇,好像不知道怎麼說。
是一個影視劇中常見的,背叛者猶豫時的模樣。
穆秋看著他,幾乎氣笑了,他想了想:“你是不是想說,你收了Tmp好處,沒辦法,所以才背叛我?或者遇到了沒法說的難言苦衷啊?”
Tmp就是他們今天對戰的隊伍。穆秋著急之下,語氣有些衝。
他能毫無保留的信任時敘,放棄比賽,卻絕對接受不了時敘背叛他。
昏暗的走廊,閉鎖的屋門,門外猶猶豫豫,不知道說什麼好的好友,實在很難讓人不多想。
而時敘聽到他的話,沒有第一時間辯解,似乎怔了一下。
之後很多年裡,穆江流都想,當時的他,一開始是不是想把真相說給自己聽。
他想說對不起,我知道這樣不好,我這樣做,一定會讓你痛苦,可是我也知道,如果你真的失去手指,會生不如死。
神跡是你的夢想,而我想保護你,我去做這件事,是損失最小的做法。
可是穆江流對他道,你是不是收了錢,所以背叛我?
這是賭氣的說法,他不相信時敘會這樣做,隻是氣他,並且當時的情況,很難讓人的腦子清醒。
時敘看著麵色已經冷淡的他,頓了一下,鎖著眉,沒有承認也沒有辯解。
他安靜的站著,想了想,似乎是覺得讓他這樣覺得也好,便不再辯解,隻是低聲道了句:“對不起,等我回來。”
走廊裡便隻剩下極輕的腳步聲。
穆秋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這是他最後一次見到時敘。
坐在屋裡那幾個小時,他一直想,如果時敘出什麼事,卻擅作主張不找他商量,他一會會怒氣衝天找他算賬。
可是直到天色漸晚,也沒有人來接他,他又想,時敘說會等他回來,一場比賽而已,即使有所隱瞞,他也不是不可以原諒。
反而是他沒有任何證據懷疑的時敘,時敘會感到傷心也說不定,他也不是不能道歉。
直到主辦方神色匆匆跑上來,麵對他的冷臉,心虛的開門。
他才知道,時敘因為打假賽,萬人謾罵,賽場暴動,風波直到不久前才停下,也才有人發現他在這裡。
主辦方不知道心虛什麼,點頭哈腰對他道歉。
穆江流是何其聰明的人,打假賽三個字一出,他就知道發生了什麼,麵若寒霜,顧不得主辦方的屁話,抬步就往門外走。
他氣時敘不和他商量,擅自做出決定,既擔心,又氣自己毫無所覺,竟隻是乖乖在屋裡坐了半個下午。
他翻出被鎖在外麵的手機,第一時間問所有人,時敘呢?時敘在呢?
卻隻是被心虛告知道:“時敘不見了。”
時敘不見了,或許是覺得被戳穿後沒有臉麵,或許是覺得打假賽愧疚,總之回後台便不見了。
那樣清雋明亮,挺拔像青竹一樣的少年,為了保護他,受儘詆毀,然後不聲不響的消失了。
他最重要的時敘,即使他再如何追悔莫及,與穆家冰釋前嫌,家大業大,一手遮天,瘋狗一樣咬的秦老板再也無法染指電競。
即使他跑遍大江南北,連兩人少年憧憬時的聯賽冠軍都拿到了三個。
時敘也沒有出現。
他還沒有來得及對時敘道歉,說我沒有覺得你會背叛我,對不起。
他對時敘的最後一句話,始終是:“你是不是背叛我?”
*
網吧很亂,即使清過場,燈光的顏色明亮白熾,也讓人感覺周身嘈雜又喧囂。
時敘站起來,頭疼的揉一下額角,像少年時期那樣,半坐在穆江流身旁的玻璃桌上。
他看出來青年對他不告而彆有怨言,但不能告訴他,他當年的打算,實際上就是一開始的那樣。
等他回來。
先解決掉比賽的事,堵住秦老板的口,讓他沒辦法對穆秋下手,等他回來後,兩個人怎樣商量未來的打算都好。
罵名時敘並不擔憂,對他來說,電競是生存技能,卻是穆秋的未來,尤其是知道少年將來會問鼎世界,他更不可能讓他受到損傷。
當時那種情況,他身敗名裂,保全穆秋,是最好的選擇。
在屋外時穆秋情緒不穩,他本打算在一切結束後將真相告訴穆秋,他們有兩個人,未來還很長。
時敘唯獨沒算到係統的判定。
記憶中的第一個世界,時敘以為任務是穆秋走到巔峰,沒料到他代替穆秋身敗名裂的太過悲壯,直接被判定任務完成。
他被傳送到下一個世界,在穆秋眼裡,他不戰而逃。
時敘忍不住頭疼起來。
穆江流抿唇,手指搭在網吧冰冷的玻璃桌上,冷著臉,用餘光看時敘的神色。
他看到時敘的為難,垂下眼,忽然就後悔了。
他這是做什麼?找到時敘,不是要興師問罪的,時敘貿然離開,他的確生氣,但這些年時敘了無音訊,才是他擔驚受怕和放不下的源頭。
或許一開始他瘋狂找時敘,是因為生氣時敘的離開,可後來隻是想確定時敘平安,當年的事,也不是一定要說清楚。
“算了。”他抿著唇道,“我不問了。”
“隻是再有事,一定要和我說清楚。”
穆江流冷冰冰道,時敘正思索著要如何告訴他,聽到他的話,眨下眼,略想了想,明白他的想法。
與其說與他置氣,倒不如說穆江流在和自己置氣。
就像當年時敘想保護穆秋那樣,穆秋一定也是同樣,卻沒想到事發突然,他不僅沒做到,還嗆了時敘一聲。
時敘想了想,同樣的情形,換了自己,一定也做不到無動於衷,並且擅自做決定不是討人喜歡的做法,儘管事出緊急。
時敘便認真解釋道:“那時候我們各自已經決定好了自己想做的事,你想拿到世界聯賽的冠軍,但我不是這樣,對不對?”
穆江流抿唇坐下,沉著臉,勉強接受了這個說法。
除了生計,時敘要忙碌的便是讀書,雖然帶穆秋一起,但最終的結果到底是不同的。
穆江流聽出來時敘是想說那種情況,由不是職業的他去更好,但並不接受,而是蹙眉道:“可我後來去A大,你沒在。”
時敘這下感覺到驚訝,輕輕眨一下眼睛。
他知道如果不想世界融合暴露的話,主機一定會做什麼,因此穆江流並沒有看出來其他不對。
卻沒想到劇本二裡他想要考取的大學,直接被合並成了A大。
A大到底有什麼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