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們身上滴落的水迅速在乾燥的地上積成一灘,兩人本來還準備嘲笑一下對方的現狀,可剛看清楚這寺廟裡的情境,便不約而同的閉上了嘴。
半夜的荒山,寺廟,幽幽燭光,白袍的麵具人,倒落在地的屍體。無聲而整齊的轉過頭看向他們的、隱藏在麵具後麵的目光。
陸小鳳:“……”
楚留香:“……”
講真的,此時此地此景,就算膽大如他倆,也很難不油然而生一種見鬼了的畏懼。
“陸小鳳?”一個白袍人說道。
“楚留香?”另一個白袍人說道。
也許是他們兩個不自然的神情透露了什麼,忽然有人吃吃的笑起來。也有白袍人在低聲詢問左右的同伴這兩個突然出現的人是誰,偶爾看他們一眼,像是在看路邊滾落的石子。
他們的交流幾近無聲而迅捷,發出來的動靜宛若蛇類在草叢中蜿蜒爬過時窸窸窣窣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
“既然進來了,外麵風急雨大,便在此暫做休息吧。”片刻過後,有白袍人說道。是極嫵媚的女子聲調,她坐在那具屍體旁邊,朝陸小鳳和楚留香招了招手,“來這邊。”
其餘人便像是找到了極好玩的事情一般,也紛紛示意他們快些坐到自己身邊來。
楚留香苦笑著摸了摸鼻子,不禁歎氣道:“陸兄,這可真是——”
這可真是最令人覺得不愉快的一次受歡迎的場景。他甚至有種搞不好自己坐過去就會被吃掉的感覺。
嗯,字麵意義上的吃。
其實感覺和他差不多的陸小鳳也歎口氣,正準備說話的時候,又忽的頓了一下,抬頭看向某個方向。
他能看見什麼呢?
幾個帶著麵具的白袍人,目光熱切的看著他。其實也有不為所動的。但陸小鳳總覺得,自己剛才聽見了分明極為熟悉、卻又因為許久不曾聽見而有些陌生的——輕輕的笑聲。
但那明明是絕無可能的。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也不曾注意到楚留香微微眯起的眼睛。
“陸兄。”遲疑片刻,楚留香很快做出了決定,“我覺得坐在這位姑娘身邊,說不定會有好事發生。”
忽然被點到的白袍人看向他們。
白袍的款式是統一的,但剪裁極為合身,所以能很輕鬆的看出穿衣之人的身量。正如楚留香所說的,那是位身姿窈窕的小姑娘。
她看了他們一會兒,沒說什麼,隻是帶著自己的蒲團往旁邊讓了讓,給兩個大男人騰出一片空地。
“夜間寒冷,風大雨大,諸位朋友怎麼不點起火堆烤烤火?”
既來之則安之一向是陸小鳳的人生哲學,所以他在坐下以後,就一邊解開自己濕透的鬥篷,一邊笑著問道。
因為沒有人會點火……
玩家們默默無語片刻,終於有人陰森森的開口:“這裡不允許太亮,所以我勸你們最好也不要點火。”
“哦?”楚留香有時候是有一點逆反心理的。他挑起眉,正要開口反駁的時候,忽然有人抓住他的袖子,用力的扯了一下。
於是楚留香閉上了嘴。
“繼續。”
坐在他身側的小姑娘仿佛什麼事情都沒發生般,既冷且快的說道。
“好吧,那按照規矩,從死者下家開始。”三號森然輕笑道,“根據我的經驗,我覺得是一號殺的。”
一號毫無波動的回答:“去死。”
緊接著的四號撐著下巴,吃吃的笑著道:“人是誰殺的不一定,但道士一定不老實。”
五號言簡意賅的推測:“也許死的就是道士。”
六號歎口氣:“那道士未免太小心了點。就算救的是鬼又怎麼樣呢?才第一夜而已。”
“我不做意見。”葉星來臉不紅心不跳,很平靜的說了句廢話,“等和尚說話。”
結果和尚一圈都沒有開口。
畢竟剛開始就暴露自己的身份,那就跟找死沒有區彆了。
於是大家做了一輪無用的發言,在投票的時候紛紛選擇棄權,迅速進入第二輪。
陸小鳳有點懵。
他覺得楚留香此刻大約也是一樣的心情。
這些麵具人像是在找凶手,可姿態未免也太過輕鬆了。說話的語氣像是在玩樂,甚至帶上了神鬼之說,從中渾然感受不到半點嚴肅。
陸小鳳覺得,也許自己應該要說些什麼。但他並沒有來得及開口,因為外麵一陣狂風席卷著雨水衝進來,燭火的光被壓製到最低。
這一刻,也許並不是這一刻。
也許隻是他的錯覺,仿佛有什麼冰冷而柔軟的東西,極快速的擦過自己的脖頸,又收回去。
風停了。
微光重新籠罩寺廟,在沉悶響起的滾滾雷聲中,陸小鳳緩緩地、僵硬地看向自己身側。
六號倒在地上,脖子上帶著極深的勒痕。
但他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