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華看著周涵華關切的麵容,心中忍不住一暖,便湊到她身邊說道:“夫人她人很好,不僅給我新做了幾套衣服,便是連丫鬟都是挑好了的,”她指了指站在門口的紅馨和紅意,“紅馨和紅意就是夫人送來的。”
其實小李氏把這兩個丫鬟指給周清華時倒是沒起什麼壞心思,隻是見著周清華身邊侍候的那個幾個小的小、老的老,沒個能主事的便隨便從自己身邊指了幾個年輕的出去照顧周清華。隻是紅馨和紅意的老子娘都是小李氏身邊較為得力的婆子,都以為自己前途正好,所以對丟到這邊照顧小屁孩周清華這件事都很是不願。
紅馨還好些,到底性子沉穩,隻是生著悶氣,不願費力做事罷了,平常還是聽話的。紅意卻是個直性子,因著心裡不喜,越發喜歡挑些事,不僅喜歡占小便宜還常往外跑漏些消息出去。周清華早早便不喜她們,可又礙著小李氏的麵子不好說些什麼,隻得忍耐著,今日見到周涵華便索性暗中指了出來,借著周涵華教訓一通。
周涵華自小便在宮裡長大,又得老夫人用心教養,這麼一點識人的本是還是有的。紅馨雖然看上去眉目懶懶,但站在那邊也勉強算是恭敬的,隻能說這丫鬟是個得過且過的,派不上大用場也不會惹事。可紅意卻不同,單看她簪花戴綠的用心打扮便知道她在主子身上用的心定然沒多少,再者,一個丫鬟的月錢還真買不起她那麼一身的首飾。
周涵華皺了皺眉頭,然後便讓人把那兩個丫鬟喚了進來:“我就說看著有些眼熟,”周涵華長眉微挑,麵上仿佛籠了一層淡淡的不悅,她看著紅意說道,“你頭上的那個簪子是哪來的?”
紅意慣是個會看臉色的,見周涵華這般神情,便斂了麵上的笑容小聲答道:“這簪、簪子,是奴婢在前院撿的。”
“真是好運氣,我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清姐兒的金簪會被丟在前院。”周涵華眉清目淡,卻是不怒自威,“再者,就算是撿的,也應該交上去,難不成你以為這地上的東西都是你的?”
紅意嚇了一大跳,瑟瑟跪下磕頭,沒一會兒便磕出血來,蹭了一額頭的灰:“大姑娘饒命,是奴婢一時鬼迷心竅沒、沒把東西交上來.....”她嚇得舌頭打顫,連話都說不完整了,“可這真是奴婢撿到的。”
紅意還真沒有什麼偷主子東西的膽子,這東西真是她撿的,隻是撿的地點不在前院而是在周清華的房裡。周清華雖不受寵但首飾卻不少,金的玉的寶石的,都有。雖然東西都入了冊子,但也並不是日日檢查,這簪子不起眼,一式的便有好幾支,丟了也沒放在心上,反是陳媽媽暗地裡嘮叨了幾句,隻當是自己上了年紀記錯了。紅意撿了東西本是打算著等人提起來再交出來討賞,可她把簪子揣在懷裡好幾日都沒聽見人提起,心一橫便悄悄地大著膽子戴了起來,心裡也有點小得意,卻不想今日陰溝裡翻了船。
周涵華看著溫柔大方,可私下裡治下卻是極嚴的,當下便有會意的婆子上前抓了紅意的雙手準備把她拖走。
周涵華連眼都不抬,隻是淡淡道:“把人交到夫人那邊,這樣不乾淨的奴婢我還真不敢留在清姐兒的身邊,好看的:。”小李氏剛剛管家,正在收買人心立威,眼皮底下出了這等丟臉的事,定然是會把這拖後腿的丫鬟恨死。
周涵華輕輕的用手指扣了扣桌麵,語聲輕之又輕,接著說道:“做人奴婢的,第一就是要忠心聽話。若是不忠心、不聽話,還留著做什麼?清姐兒麵薄心軟,到底還是府上小姐,且還有我呢。都把心給我收一收,好好伺候主子,日後自有你們的好處。”
這話恩威並施,加上那被拖出去的紅意做背景,更是讓人心頭顫顫,一時間一屋子的下人都跪了下來。紅馨更是嚇得哆嗦了,跪地筆直筆直的。
周涵華微微抿唇,叫了起,然後才讓那些人都退了出去,準備和周清華說會兒私房話。
“也不知道太太會怎麼處置紅意。”雖然早就有打發紅意的打算,可事到臨頭,周清華又有點心軟——紅意不過是貪點小便宜,有些小心思,落得這樣的下場卻是叫人有些不忍。
周涵華的垂首看了眼周清華,笑了笑:“這樣的丫鬟,放在哪裡都是活不長的,交給夫人反而是留了她一條生路。你今日容她一時,來日她定然會犯下更大的錯。若非為了你的名聲,當場處置了也未嘗不可。”她生的極美,容光耀人,一笑之下卻仿佛帶了點冬日冷風般的肅殺之氣。
周清華也覺得自己這行為前後矛盾,有點“假聖母”嫌疑。隻得勉強壓下心思,轉而問道:“那簪子,涵姐姐你又是怎麼認出來的?”
“看雕工就知道那簪子價值幾何,一個丫鬟怎麼用得起?”周涵華抬手喝了口茶潤喉,隨即便戳了戳周清華的麵頰,笑罵道,“再說那簪子還是當初我送你的,就你這個沒心肝的認不出來。”周涵華對胞妹好的簡直讓人發指,那樣的簪子不知送了多少,周清華收的多了,反倒不太認得了。
周清華十分順溜地拍馬屁道:“就知道姐姐待我最好。”說完還屁顛屁顛地上前給周涵華重新倒了杯茶,“那茶涼了,姐姐喝這個吧。”
周涵華摸摸她的頭,接過茶盞卻不喝:“說實話,你是早看那丫鬟不順眼了吧?”
周清華被人道破心思,頓時有些不好意思,低下了頭。
周涵華卻沒有被人當槍使的惱怒,隻是輕輕地歎了口氣嚴肅道:“今日的事,你總共做錯了兩點。”她敲敲桌子示意周清華認真聽話,“第一,你理不直氣不壯,一個丫鬟而已,你手上抓著她的把柄,便是處置了又能如何?便是夫人,還能為了一個丫鬟和你為難?你是周家嫡女,身份尊貴,難不成連處置一個丫鬟的魄力都沒有?”
周清華怔怔地看著周清華,一時說不出話來。她穿越而來,一直沒什麼歸屬感,還真沒有什麼世家小姐那種發自內心的理所當然。此時被周涵華說破,心中忍不住顫了顫。
周涵華摸了摸她的頭發,接著說道:“第二,你城府不深卻偏偏心思陰暗。”這話卻是有些重了,可周涵華卻還是自顧自地說下去,“你我乃是至親姐妹,哪怕你一時間麵薄心軟又有顧慮處置不了下人想要借我之手,那你大可開誠布公地說出來。你用計如此淺薄卻還遮遮掩掩自以為得意,若我心胸狹隘一些定然是會不忿你的利用,長此以往,姐妹之間定有隔閡。”
被這樣一說,周清華麵上火辣辣的,簡直羞愧的無以言語。隻能抓住周涵華的衣角怯怯道:“姐、姐姐,對不起,我......”又呐呐地說不下去。
周涵華此時卻是笑了笑,放在她發上的手力道依舊輕柔,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溫聲道:“我並沒有怪你的意思。你被孟姨娘她們害得大病一場,父親祖母又是那樣的態度,你一時間心裡戒備也是沒錯的。我隻是想和你說,無論怎樣,你都要學著信任那些真心待你好的人,事事防備隻能更加心累,隻有真心才能換得真心。倘若真要使計,也要不動聲色,讓人察覺不出來才好。”
周清華抬頭看著周涵華,感覺新世界的大門忽然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