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袁煥本也就是調節一下氛圍罷了,見眾人漸漸輕鬆便笑著說起了自己的見聞:“自從皇上拜了那天機道長為國師之後,各地又重興僧道之學,那些不學無術的遊方道人倒是越發的多了。不過認真說起來,這道士,還是京城多,都快成了一大特產了。”
李初晴放下筷子拍手道:“啊,這個我知道。我娘原先有個小佛堂,後來聽說皇上封了國師就又不知道從哪裡抬了個元始天尊的像。”說到這裡,她都有些糾結了,“雖然說心誠者靈,不過我娘這種兩邊拜的也不知道靈不靈。”
李崇文終於忍不住伸手去敲李初晴的腦袋:“膽子真是越來越肥了,娘的事你都敢說上幾句,好看的:。”這年頭都是子不言父過,李初晴這般口無遮攔多半也是給李王氏給慣的,簡直是什麼都敢說。
周清華搭了一句:“不過是上行下效罷了。說起來,舅母這般虔誠還不是為了你和表哥?”
李初晴瞪著大大的眼睛瞧著周清華和李崇文,故作可憐的道:“你們兩個說起我倒是默契十足。”她頓了頓,拉著周清華的袖子道,“瞧清姐兒的口氣,倒像是嫂嫂。”
李初晴話聲還未落下,已經真真切切的被敲了一下。李崇文板著那張俊秀絕倫的臉道:“乖乖坐好,彆亂說話。”說著便把李初晴提到了容皓身側。
李初晴無辜的眨眨眼,容皓本就冷淡的臉上卻浮上一絲淺淺的笑意。
就連周清華都有些臉紅,低頭作靦腆樣:李崇文條件是真不錯,隻可惜是表哥,為了下一代著想,她隻能忍痛放棄了。再者,瞧李崇文的態度倒是真心拿自己當做妹妹看待,沒準心裡已經有了喜歡的人。
被李初晴這麼一鬨,原先輕鬆的氛圍就有些古怪了。周清華索性起身去泡茶,讓其他幾個人稍微輕鬆些可以聊點彆的。
茶藝這種專門裝點門麵的活兒,周清華近幾年已經學的很好、做得很流利了,單看動作便如行雲流水一般,優雅從容。等她端著茶回去的時候,那夥人已經說得起勁了。
袁煥吃撐了坐在椅子上,仿佛懶得連骨頭都要散掉了,他打了個飽嗝問道:“話說那天機道長到底是什麼來頭啊,怎麼就忽然冒了出來?我一路走來,不知聽了多少版本。什麼仙人入世、什麼山中誤食仙藥活了八百歲、更離譜的是居然還有什麼活佛轉世的說法......”
“前年皇上忽然重病,太醫院都束手無策,陳貴妃那邊就提議要尋個道士什麼的。然後晉王就推薦了天機道長,開始時還算謹慎,結果皇上用了幾次丹藥之後居然就康複了。自此,皇上就對天機道長十分信任,煉丹修煉,言聽計從。”容皓乃是成王世子,對此間內、幕知之甚深,隻可惜他這樣平平道來半點起伏都沒有,叫聽的人都覺得無趣。
袁煥倒是不在意容皓的語氣,隻是沉聲問道:“書上都說‘鬼神,造化之跡,雖非不正,然非窮理之至,有未易明者,故亦不輕以語人’,聖人都不言,一介道士怎能輕言?況且天子無私事,皇上龍體到底關乎社稷,怎麼就沒人勸諫一二?你父乃陛下胞弟,深受器重又怎能毫無一語?!”他說笑的時候眉目舒展仿佛微風拂過樹梢,令人輕鬆愉悅;可當他正容說著這些話時卻又一種巍峨高山一般的莊肅。
容皓聞言隻是搖了搖頭:“我父王早就已經勸過許多次了,沒用。皇上也並不是不聽勸的人。隻是近幾年龍體不適,越發依靠丹藥,自然更加篤信道教。無論誰勸都沒用。太子也勸過幾次卻被皇上打了出去,竟說太子是居心叵測。後來還是皇後不知從哪裡尋了一隻大的快要成精的人參來給皇上煉丹,這才幫太子挽回了一些聖寵。”
“那三位閣老呢,他們都沒勸?”袁煥問了一句,隨即又自嘲的笑了一聲,“是了,這種事他們哪裡會管?自從黃首輔致仕,曲閣老登頂,這內閣就越發的沒聲音了。”
“我記得謝國公也入閣了啊,他素來人品出眾,怎麼也沒說話?”李初晴托著腮問道。
周清華給眾人倒了茶,此時才有空回頭和李初晴搭話:“謝國公本就身份尷尬頗受皇上忌憚。現今又是太子嶽父,這些事上麵哪裡敢多說?”說到這裡,周清華也對謝懷洲微有感歎:他出生當朝第一等的世家,弱冠之年北疆從軍,拒敵於關外,風霜刀兵之下得了這當朝第一名將的名頭,何等的英雄。結果應詔入朝之後,雖然官拜兵部尚書後來又入了內閣,可實際上不僅自己所言所行都有著極多的拘束,唯一的一對兒女在婚事上亦是不順。
李崇文歎了口氣:“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遠。”他舉起茶杯微微笑了笑,風輕雲淡的道,“馬上就要殿試了。我在此以茶代酒敬各位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