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夏秋之交,碧空如洗。
周正聲正好休息,隻披了一件袍子,躺在榻上和小李氏說話:“清姐兒一大早就出門了,可是有什麼急事?”
小李氏正對著梳妝鏡梳發,烏黑的長發拖曳而下,如同靜謐而深遠的暗河,其中的珠飾如同映照在裡麵、閃閃發光的星辰。為了孩子,她已經許久不上妝了,好在年紀輕,穿這個緋紅色繡長枝花卉的紗衫,遠遠瞧著依舊是靜極生研的姿容。
她抬眼打量了下周正聲的神色,便輕聲道:“不是說寧國公主這個月就要出嫁了嗎?到底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表姐妹,此時多聚聚也是好的。以後怕也是沒機會再見了。”
提起寧國公主,周正聲的心裡也不太好過,不願在這個話題上多說。他咳嗽了一聲,但還是說了實話:“我聽說清姐兒近來心情不好,常與芳姐兒生氣?到底是一家子姐妹,芳姐兒又馬上就要出嫁了,也彆斤斤計較傷了和氣,。”頓了頓,他有些不太自然的道,“改天讓她去給芳姐兒道聲歉。和好就是了。你也是她們的母親,平日裡該多放些心思上去。”
小李氏看見鏡子裡的自己笑意微冷,聞言便挑了挑眉轉頭朝周正聲笑了笑,一派的溫婉和氣:“這事我怎麼不知道?不知老爺是從哪裡聽來的?”
周正聲有點小小的不好意思:昨天晚上他去了孟姨娘歇息,正好遇見周芳華來和孟姨娘說話。瞧著女兒麵色憔悴沒有喜色,他便問了一句。哪裡知道周芳華竟是淚水漣漣,滿肚子的委屈,先是說了這些日子裡正房如何偏心周清華如何瞧不起自己這般庶出的,然後又抽抽搭搭的說起近日裡自己與周清華的爭執,這事那事加起來幾乎可以算是上了一盒子的眼藥水。直聽得周正聲怒火上來,幾乎要去尋小李氏和周清華問話。
不過眼見著周正聲生氣了,周芳華反倒又收了眼淚,靠著周正聲低聲哭訴道:“我都是要出嫁的人了,何苦還要惹夫人還有五妹妹生氣,鬨得家裡不安寧?不過是我命苦,隻是一時瞧見爹爹心裡難過罷了,還請爹爹也不要記在心上......”
周正聲憐惜女兒馬上就要出嫁,也知道她這種時候要是得罪了小李氏定然得不了好,加上有孟姨娘曲意逢迎,周正聲隻得壓了怒火不再出聲。
隻是周正聲今日來了正院,心下不悅便順嘴提上一句。此時被小李氏問了個正著,周正聲也免不了有些尷尬。
小李氏眉梢挑高,顯是有些怒了。她定定的瞧著周正聲,忽然便落了眼淚:“老爺昨日不過是去了一趟嘉行居,現在便開始疑我......”她動作斯文的用手絹按了按眼角,語聲脈脈,“我是如何待芳姐兒和孟姨娘的,老爺您也是看到的。孟姨娘身子弱,我便免了她每日的請安,隻讓她五日來一日罷了,便是得了好東西也都會使人送去一點。芳姐兒好琴棋書畫,我便專門尋了好琴、好棋給她,平日裡瞧見好畫、好字便讓人送過去......”
周正聲一時說不出話來,心中莫名的有些小愧疚。要是周清華在這,沒準還能說上幾句:你免了人家請安時不想人家隔三差五借著請安的機會來你房裡勾搭丈夫;你給孟姨娘東西,八成是借著賞賜的機會隔三差五的敲打人家;你給周芳華好琴、好棋、好畫、好字,卻半點管家本事都不教,八成是抱著養廢的心思。
小李氏蔥黃色的手絹落了幾滴眼淚,有些濕,她揉了揉絹子,低低道:“老爺既不信我,便休了我罷,放我回家便是了。”這話卻是全然的氣話,婚姻結的的兩姓之好,而小李氏現今有有孕在身,周正聲怎麼會腦抽到休妻?
周正聲急急起身,有一下沒一下的撫著小李氏的肩安慰道:“唉,這是哪裡的話?你都是有身子的人了,可不能落淚。”他給小李氏揉揉肩,溫聲細語的道,“你瞧我就這麼一句,沒什麼旁的意思,你也彆多心。”
小李氏被他逗得破涕一笑,軟軟的倚在他懷中,小小聲的道:“我近來心情不好,總是忍不住胡思亂想。你也彆生我氣。”
周正聲拍拍她的後背,溫聲撫慰道:“怕是這次的孩子脾氣大,連累了我家夫人。”
小李氏聞言掩唇笑了笑,戳了戳他的麵頰,反倒理直氣壯的享受起來了,“按的重一些。”
周正聲依言揉了幾下,轉開話題問道:“上次我讓你留意清姐兒的婚事,現在如何了,可有合適的?”
“現在如何了,可有魚上鉤?”釣魚釣到一半被人中途從這頭趕到那頭的謝習風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慢吞吞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