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王妃卻抬手給了她一個耳光,冷然的目光銳利宛若刀劍:“未知生,何以輕談死?”她看著容潔,一字一句的說道,“死生乃大事。人這一生,最不能輕易說起的就是‘死’字。隻有活著,才能有希望、才能改變困局。”
她到底是心疼女兒,這一掌下來,力道並不大。容潔麵頰微紅卻並沒有太大的事情,隻是捂著麵頰怔怔的看著成王妃,一雙杏眼瞪得大大的,水潤的惹人憐惜。
成王妃卻沒理會,徐徐而道:“你嫁的是一國太子,隻要他日太子平安登基,你便是一國之母,母儀天下。雖然我們幫不了你很多,但有大越在,他是絕不會慢待與你。你要做的就是安安穩穩的坐在這皇後的位置上。隻要你能安穩一日,兩國就能安寧一日,兩國子民都會感激與你,。”頓了頓,她又低下頭,看著容潔輕聲道,“西漠太子他也是人、是個男人。隻要不涉及大越利益,你要做的就是像個真正的妻子一般永遠和他站在同一戰線,共進共退。你要像臣子一般尊重他、像妻子一般喜愛他,卻不能真正去依靠他。你記得:一個女人,她隻有先證明了自身的美麗,才能去征服一個男人。”
容潔的眼中含了淚水,像是再也無法忽視即將到來的未來,忽然感覺到了那隱藏許久的茫然無措:“可是,若是他想要傷害大越的利益呢?”
成王妃伸手將女兒摟在懷中,少有的溫柔撫慰:“那麼,你就站在他的對麵,用你的道理說服他。說服不了就竭力去阻止他。”她撫了撫女兒的長發,聲音帶著少見的溫柔,“你是大越嫁去的公主,這是你永遠丟不了的身份。人必自重而後人重之。隻懂得服從的女人是軟弱的,男人永遠不會去正視、尊重她。”
容潔輕輕的點了點頭,她像是小時候每次做了錯事就找成王妃撒嬌求情一樣的伏在成王妃的懷中,聲音低低的:“娘,你彆擔心我。我會過得很好的。”她努力仰起臉,露出笑容,絢爛如同天邊彩霞,“我長大了,不會再像從前那樣不懂事、惹你生氣了。你以後在家裡彆總是呆在書房裡看書,記得常出去走走,保重自己的身體。吃飯的時候也彆挑食,多吃點蔬菜,少吃點肉食。等以後嫂嫂過門,你就可以不用操心那些煩人的家事了,有時間就和爹爹一起去溫泉莊子休息或是到外邊走走......”
成王妃一向冷淡的臉上也浮上了一絲無法形容的酸楚,她有一下沒一下的撫著女兒的烏發,眼眶微紅,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眼見著母女兩人語聲低低的說著事情,周清華默默的給成王妃行了個禮,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順手為她們合上了門。
抬抬頭,天上的星辰如同一顆顆棋子散落在棋盤裡,明亮而沉寂,數千年亦如一日。那一輪皎皎的明月遙遙掛在那邊,好像一個少女不小心拉下的發釵,孤零零、亮閃閃的。
周清華第一次見到容潔的時候,就想著:這麼個如玫瑰般明亮耀目的女孩兒真是好命,上有恩愛的父母、下有能乾可靠的同胞兄長,出身高貴、綺年玉貌,天真驕傲的惹人嫉妒。
隻是,並不是所有的玫瑰都開在溫室之中,總有那麼一朵是開在荒蕪的土地上,獨自芬芳一片地域。
周清華仰頭望著夜空,感覺到身側那輕拂而過的微風,忽然笑了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容潔如此,她也如此。每個人的人生本都是一部傳奇,端看你如何去成就。
像是傻子一般的低頭笑了一會兒,周清華便轉身和丫鬟說道:“我們回去吧。”
她已經挑好了自己嫁妝裡頭的幾個莊子,準備雇些災民重新裝修一下,順便開墾一些試驗地,讓她試驗一下農作物栽種,找找傳說中那千鈞一發的靈感。對了,她還找了幾個以前做木工的災民,準備先試著做一做自己腦子裡麵的工具。不管怎麼說,她也總算是找到了自己可以做的事。
有時候想想,生活就是這樣,抬著頭往前走,看到的永遠都是向上的。
這個時候,遙遠的北疆也有人抬頭去望那靜靜的夜空。隻是,他想的事情大概和周清華有些不一樣。
他處理完成堆的軍務,打發了囉囉嗦嗦的軍師,獨自一人躺在柔軟的草地上,漫不經心的想著事情:比起前世大越戰敗之後的和親,這一次寧國公主和親總算可以擺脫前世的弱勢,不必再在西漠過上那麼一段艱難日子。隻是,就算現在的他能夠改變戰局、改變勝負,也無法改變和親的結局,真正的大勢發展是無法阻攔的——無論是江州水災為啟火線引發的朝中大地震還是後來那件影響深遠、幾乎改變了大部分人命運的大事。或者說,他並不想去阻止——並不是擔心牽一發動全身影響了自己對未來的把握,而是因為當今的幾個皇子裡麵,的確隻有荊王能夠擔得起這個大任。
家國衰敗自此,太需要一個中興的明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