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是慣事,反正方晨語身子嬌喝不了太多,又對那做蓮子羹的仆婦很有幾分情麵。所以丫鬟也不多嘴便利索的端著玉碗出去了。她不知道的是,那玉碗的碗底下被用沾了特殊藥水的手指寫了“賬本”和“莫”字。
曲元榮自齊王府上離開之後就直接回家了,他剛下轎就眼尖的看見跪在自家門口的人,心中微動便側著頭向扶著自己下轎的小廝問道:“他怎麼還跪在這?”
袁煥就跪在曲家門前,額上除了冷汗之外還有血跡和灰塵,顯然還磕過頭。男兒膝下有黃金,可於袁煥來說,父親的性命卻是比尊嚴珍貴百倍。若是能以命替之,他定然毫不遲疑。可即使這樣,袁煥身上也依舊帶著一種令人不得不正視的風骨。
那小廝遲疑了一下,還是實話實說:“袁公子從早晨起就一直跪在前麵,我們也沒法子,又不能趕人。”
曲元榮眉梢處微微動了動,嘴角笑意淡淡:“我爹現在還在府上?”
“是。”那小廝低低應了一聲。
曲元榮皺皺眉,隨口道:“得了,你去通傳一聲,讓我爹見他一麵,好看的:。總讓人這麼跪著也不是個事。”
這下子,輪到那小廝吃驚了,他家小公子的脾氣府上誰人不知?哪裡有這般好心的時候?這一吃驚,動作上就免不了遲疑了一下。
曲元榮眼角餘光掠過,哪裡不知道這人的心思,他唇邊笑意漸冷:“蠢貨!他跪在這裡,丟的不是他一人的臉,還有我們曲家的臉!”曲元榮一直都是和善示人,此時這般聲色俱厲頓時把小廝嚇得渾身一顫。
不過,他一向都是自視甚高,少有瞧得起的人,便是齊王、燕王也不過是看在麵子上迎合幾下罷了,哪裡有心情和這般不識眼色的小廝說話。曲元榮索性一甩袖子:“罷了,我自己去和我爹說話。”
其實,曲善水還真不是那種傳統意義上的貪官,或者說他貪的不是錢財而是權力。如同女人天性.愛美一般,男人一旦沾了權利的滋味就沒有不上癮的。在曲善水看來:那些嘴頭說著“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的人不過都是夠不著權的文人,一嘴都是酸話。
曲善水本人在持身持家上還真沒有可以攻訐的。不說彆的,他現今住的院子都是皇帝賞的,平日裡至多也就隻是三菜一湯的標準配置罷了。而且,在李修竹這般尊重妻子的士大夫都有兩個通房的時候,曲善水本人就隻是死守著自己的發妻黃氏,一心一意。他與發妻黃氏一共生了四子一女,次子和三子幼年夭折,長子則是壯年得急病去世(嫁給燕王的正是長子遺下的幼女),隻剩下曲元榮這麼一根獨苗,加上曲元榮自小聰明絕頂,不僅黃氏寵溺至極便是曲善水本人都對這個幼子頗是寵信,就連書房重地也是隨他來去。
曲元榮直接進了書房,不出意料的看見曲善水正在寫青詞,他忍不住笑了笑:“爹怎麼不等孩兒回來再寫?”
寫青詞可算是朝中近來新興的產業——皇帝修道之心甚誠,免不了要多舉行幾次齋醮、多為上天寫些奏章祝文,偏偏皇帝本人文筆不行,便隻得找朝臣代筆。天大地大,不如皇帝的修道大業大,凡是寫的好的,在皇帝那裡的印象便好了許多,日後也算是高升有望。曲善水本人在這方麵沒什麼天賦,多虧了有個聰明絕頂、文采飛揚的狀元兒子,大部分都是直接找曲元榮代筆。
曲善水瞧了眼兒子,溫聲問道道:“剛從齊王府上回來?”
曲元榮點點頭,轉開話題道:“袁煥總跪在外麵也不是個事。這幾年,文壇裡麵有個說法就是‘南錢北袁’,袁煥交遊廣闊,在北地聲望極高。他現在跪在外麵,我們若是全然不理,曲家在士林眼裡不免顯得冷血刻薄了一些。”他一向傲慢,此時說起“南錢北袁”也帶了幾分少有的尊重。
曲善水懶懶的抬起眼,神態淡淡,緩緩問道:“那你的意思是?”
曲元榮圓圓的臉露出一個和善可親的笑容:“父親不如先去和他說幾句話,溫言安撫一下。”他話鋒一轉,語聲柔和,“至於袁正道......這幾天刑部那邊不是有個涇川起義反賊的處決名單嗎?讓人把袁正道的名字加上去,等聖上一並勾決了,那也沒有咱們的事了。至多不過是刑部官員不小心犯了小錯,你我也隻能算是救之不及。”
曲善水摸了摸長須,終於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權謀之道,汝得之矣。”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沒有女主,但是挺重要的。分彆把第二卷裡麵比較重要的角色:方晨語、曲善水、曲元榮這三個人的性格透露了一點。我說過袁煥的角色參考了王世貞和王守仁。現在這事就有點參考了王世貞他爹被嚴嵩陷害的事,王世貞當時的淒慘簡直叫我都不忍心完全參考......
我前麵寫得有點隱晦,不知道大家有沒有注意到方晨語她到齊王府上的路徑是這樣的:宮裡——貴妃宮裡——被燕王看上要走——被齊王看上要走。最重要的是,她姓方。再多的就不說了。
我昨天本來要存稿的,不小心發表了,偏偏當時隻有八百多字又不能將錯就錯,所以隻好鎖文。6號又要回家,所以隻好先放在下一章,等下下章的時候再換回來。對不起大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