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華接連喝了好些酒,心裡頭頗有些不是味道——她前日剛剛把王惜芙的事情透給周涵華,後腳皇帝那邊就賜了婚,仿佛怕自己活不長,皇帝幾道聖旨下來,不僅把王惜芙送到東宮做側妃、把王瑤禾和楚王的婚事定下來,還給寶貝女兒安樂公主賜婚安遠侯府——就是安樂公主的表兄。
就在周清華心裡頭很不厚道的估摸著皇帝還能活多長的時候,宮裡正有巨大的風暴席卷而來。
皇帝這些日子早已病得起不了身了,可此時看著宮女手裡頭拿著的紮著針的木偶娃娃和木偶背後寫著自己生辰的字條,隻覺得自己也全身針紮一般的疼。他氣得手指發抖,可一口氣堵在胸口說不出話來,隻能恨恨的指著那東西,其他書友正在看:。
皇後首先得了消息來看,此時瞧見了也忍不住用帕子按著泛紅的眼角泣聲道:“這是做了什麼孽?陛下病重自此,怎還有人連一時半刻都等不及,做出這等謀害君上的事?”言語之間已是若有若無的把東宮給拖了進來。
皇帝喘過氣來,等黃庸給自己揉了胸口,身體舒服點了才轉頭對著楚王緩緩出聲道:“景兒,你把事情和皇後說一說。”
楚王抹了一把眼淚,也不停頓,立刻就把話說清楚了:“那宮女原先是乾元殿的人,本就是父皇當日瞧東宮人手少這才特意挑出來派去的。她在東宮裡頭發現了這些巫蠱之物,心中驚懼非常便趕來告密了。”他如今已經頗懂說話技巧,皇帝派心腹監視東宮的事情也能說出一片關懷之意。
皇後的丹鳳眼光色一閃而過,仿若閃電一般帶著雷霆萬鈞的力量和光度。她與楚王對視一眼,隨即便輕輕地歎氣,聲音一波三折,顯然是帶了許多未儘之意:“這,怕是有些誤會吧......”她打量著皇帝的神色,十分熟練地添油加醋,“太子一向孝順,為陛下侍疾更是勞心勞力,又怎麼會有這般心思?也許,也許是有人陷害東宮?”
“有什麼可以誤會的?!”皇帝被激她一怒,更是咳嗽喘氣起來:“咳咳,那個逆子,他有什麼事做不出來的。說不準,他還把朕當做是弑母仇人,恨不得殺之而後快呢......”這話可真心是皇帝的心裡話,對於恭妃的死,他一想起來就有些心虛。加上病中多疑,越怕越想,更是多想了許多,這才會對太子越加的不放心。
楚王聞言急忙跪爬著去了皇帝的榻前,他一邊磕頭一邊哭道:“父皇莫要生氣,氣壞了身子豈不是不值得。看您的樣子,兒子這心也跟著煎熬難受。如今太子正是當權,滿朝皆是隻知東宮而不聞天子。若是惹急了太子,真要行那謀逆之事,我等又該如何是好?”
看著淚流滿臉的兒子和垂首不語的皇後,皇帝心口一跳,忍不住怔了一怔:“那你說該如何是好?”話一出口,皇帝頓覺頹然——堂堂一國之君,竟然也到了如今地位。
皇後跟著上前接替黃庸給皇帝揉胸口,她柔聲細語的道:“一動不如一靜,此事倒是不好立刻就聲張開來。曲閣老老成持重又忠心耿耿,不如令他進宮,分說一二。”
“這,外臣不好乾涉內事吧。”皇帝遲疑了一下。
楚王急忙接口道:“父皇,情況危急,怕是顧不了這麼多了。”他壓低聲音,小聲道,“那錦衣衛崔指揮使可是太子的人,聽說他在戰場上麵殺人如麻,若真是六親不認起來,滿宮上下怕都攔不住。”
皇帝一哆嗦,終於是下定了決心:“行,朕馬上就寫手詔召曲閣老入宮。”他轉頭瞧了瞧殿中那些“心腹”之人,滿心都是痛苦彷徨,“唉,要不然還是先把太子召來,朕再問一問?說不準,是朕誤會了......”
皇帝的性子本就軟弱,此時內憂外困,想起來就覺得自己身邊危機重重。大怒過後,心裡麵就不免盼著是否是一場誤會。
皇後嘴角掠過一絲冷笑,很快便垂頭泣聲道:“萬萬不可,陛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若真是太子懷了壞心,您這一問豈不是打草驚蛇。”她語聲婉轉,一如少女之時,溫柔纏綿如若榻上低語,“當初魏□□便有一言‘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陛下為天子,當有此心才是。”
皇後也不想多事,隻是當初恭妃的死裡頭有不少她做的手腳,隔著殺母之仇,她和容啟之間再無轉圜餘地。倒不如幫楚王一把,也算是雪中送炭,博個光亮的未來。再如何,這事頂在前麵的是楚王和曲家。她是皇後,太子嫡母,隻要太子還要名聲,她就是穩穩的,不過是再添了一樁仇罷了——皇帝就是想不明白這點,總是擔心受怕,惶惶不安。至於王惜芙那邊,乃是她隨手為之的一步閒棋,說不準還有走活的一日。
不過,皇後心裡頭還是有些懊悔:一步錯,步步錯。早知今日,當初就不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