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喝酒了?
聶沐之前不是說,他不喝酒的嗎?
是隻在他們麵前不喝?
謝唯斯發出了一點聲音,走過去。
窗前的男人側過身子,臉上泛過一道茫然,“怎麼醒了?”
謝唯斯噠噠走過去,眼神從桌上的啤酒瓶上瞟過,他喝了好多。
她呢喃:“我口渴。”
聶雲豈聞言,走向了廚房,拿個杯子給她接了一杯水出來。
謝唯斯站在他剛剛站的位置,盯著絲毫不減的雨。等人來了,接過水輕呷了一口,完了喊:“哥哥。”
“嗯?”
他身上繚繞著一股淺淺的酒氣,謝唯斯仰起頭,淺笑:“你怎麼喝酒了?”
他望入她琉璃一樣明亮的眼珠子,半晌,低語一句:“睡不著。”
謝唯斯緩緩點個頭,又輕呷了一口水,然後呢喃:“那很晚了,你現在困了嗎?”
他淡淡搖頭,沒說話。
謝唯斯和他對視著,看著他難得的有些明亮的雙眸,像是喝多了。
“哥哥你喝醉了嗎?”她問。
男人緩緩伸手揉了下眉心,聲色在嘩嘩雨聲中,似乎透著一股低啞,“沒事,喝完去睡吧。”
他語速有點慢,要是平時,他說話一般很快,所以此刻一定喝多了,喝多才會說話有些變色。
桌上的酒瓶也是東倒西歪,地上都有。
謝唯斯都不知道他這裡有酒,也不知道他竟然會喝那麼多酒。
可能這種場景也不是第一次了,隻是以往和他不認識;可能過去四年,他無數次、無數次在漫長的夜裡無眠,然後就一個人在昏暗的空間中,喝酒到天亮。
謝唯斯跟他說話:“我不困了,不想睡。你去休息吧,去躺躺也行啊,四點了。”
聶雲豈依舊沒出聲,沉默著。
謝唯斯微笑:“不然你和我聊天好不好?不要老是一個人待著,你有我的嘛,我現在在你身邊呢,我陪你啊。”
她聲音很是輕軟,低低一道在雨聲裡劃過,似乎能鑽入人的心間。
聶雲豈目光微微動了動,眼神似乎從醉意裡聚焦起來,在黑夜裡灼灼地盯著她。
兩人無聲地看著對方,淩晨四五點的天因為雨,黑得不見五指,羸弱的壁燈光線與偶爾的閃電勉勉強強讓他們看清對方的眼神。
看著看著,謝唯斯往前一步,摟住他,把臉埋入他懷中。
聶雲豈的身子微微一晃,很快,兩人的身後一道長長的影子,在夜色中繾綣交纏在一起。
她身上淡淡的奶香味從懷裡蔓延起來,鑽過鼻息。聶雲豈回神,從這場久違的溫熱裡回神,馬上伸手把自己抽身出來。
他扶著她的肩膀站好,“唯斯。”
他低頭,唇角微牽了下,伸出手溫柔非常地拍拍她的腦袋,“唯斯,哥哥跟你說過了,你是女孩子。哥哥一個人就可以了......你去睡吧。”
謝唯斯一眼不眨,紅唇微動,“我不想睡。”
他沒說話,隻是緩緩偏過了臉看向無邊黑夜,沒再看她。
一會兒,放在她腦袋上的手也收回了,然後男人轉過身,慢悠悠走到沙發處坐下,又去摸桌上的酒瓶。
謝唯斯瞳孔裡的光芒一深,一動不動看著他仰頭灌下大半瓶的酒,而後人靠入沙發裡。
謝唯斯捏緊了手中的杯子,抿著唇,深深看他。
男人安靜著臥在那兒,好像已經融入漆黑的夜色中,忘了這邊的人,忘了屋裡還有謝唯斯;一會兒,他又伸起手,又灌下剩下的半瓶。
謝唯斯想過去,又腳步沉重如綁著塊鐵,走不動,似乎不想去阻止他喝。
他一連灌下整瓶度數不小的酒後,人放下酒瓶,仰頭倒在沙發背上,沒再有動作。
謝唯斯挪動腳步,走到他邊上居高臨下地望著他,有點不知道怎麼辦,“……哥哥。”
他手微微一顫。
昏暗的深夜裡,一聲哥哥好像把在酒精裡無限墜落的人拉了一把,他的思緒從廣闊無邊的黑暗往事裡回了回神,沒再往下瘋狂下墜。
偏了偏頭,看到身側站著的女孩子,看著她精致的小臉上,微擰著的眉頭。
聶雲豈難得微微一笑,正麵地朝她笑,語氣很是溫軟地跟她說:“唯斯,去睡吧。”
謝唯斯覺得他眼神已經渙散了,一瓶酒下去,人比剛剛還醉了好幾分。她坐到沙發,“我扶你去房間好不好哥哥?”
他沒說話,緩緩閉上了漆黑的一雙眼睛。
過了會兒,人又動了動,坐直起來,身子有些搖晃了,但是又去摸酒。
謝唯斯伸手阻止掉了,拿走他的酒,放遠一點,然後一把跪在沙發上抱住了他,“……不要喝了,不要喝了,睡覺好不好哥哥?什麼都不要去想了,我陪著你,唯斯陪著你。”
男人動作遲鈍地沒有反抗,似乎也沒有力氣去拿被放遠的酒了;人靠在沙發背,被一個溫熱奶香的懷抱緊緊抱住。
他一動不動,緩緩地,模糊不清地低語一句:“……唯斯。”
“嗯嗯,我在。”
他伸手摟她,語氣低啞又寵溺:“唯斯……”
謝唯斯怔愣住,低頭看圈著她、把臉埋進她懷抱的人。
“唯斯……”他又喊。
謝唯斯茫然地點頭,“嗯嗯,唯斯在呢,我在。”她手掌輕輕拍著他的背,“哥哥睡覺好不好,我們睡覺,什麼都不要想了,我在呢,沒事,什麼事都沒有。”
話音落下,很快,他全身都似乎有種精疲力儘蔓延,好像人被抽走了所有的元氣,人最後徹底無力地閉上了眼睛。
謝唯斯低頭,抱著他,眼睛看著那副利落分明的五官在她懷中漸漸溫軟,漸漸呼吸均勻下來。
許久許久過去,外麵的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也不見了雷聲,世界都好像安靜下來了。
她想把他放下,才發現他的手一直放在她腰上。
謝唯斯盯著那一處,又久久沒回神。
剛剛在窗前,她自己抱他,他扶開了……但是,又喝了一瓶酒後,他醉得深了,就居然自己抱她。
他居然自己抱了她。
是不是他也有點喜歡她的?但是還清醒的時候,不敢抱;隻有在徹底醉了的時候,才控製不住,才做得出來。
謝唯斯很輕地拿起他的手,把人放在沙發上躺著,拿個抱枕給他枕,末了又起身下了沙發,小跑去他臥室。
裡麵光線淺淺,她走向中間鋪著灰色被褥的大床。
折起被子的時候,謝唯斯目光不經意間落在邊上紙簍裡的一個瓶子上。
她伸手拿了起來。看清上麵的名字,人怔愣了下。
盯著一會兒,謝唯斯僵硬地放回去,抱起被子出去。
沙發上的人昏沉地睡著,一動不動。
謝唯斯走近,把被子給他蓋在身上,四處仔細掖好被角。
一通下來,他一直沒有動靜,沒有反應,顯然是醉得很深了。
她轉身去把桌上的酒瓶收拾掉。
忙好回來後,她人坐在了地毯上,抱著膝蓋一眼不眨地盯著長沙發上昏睡的人。
一會兒,他微微動了動,手從被子中露了出來。
謝唯斯伸出手,想給他放到被子裡,但是纖細的手指摸上他冰涼的掌心時,動作遲疑了下來,最後,她包裹住他的手,輕輕摩挲。
把下巴搭在沙發上的被子,她一隻手握著他的手,一隻手放到他身上,輕輕拍著,“好好睡呀,唯斯陪你啊。喝了就喝了,喝醉了,我們就好好睡一覺。”
“……天不會永遠黑著,雨也一定會停的,我永遠都會陪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