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唯斯嘴角揚了揚,睨他一眼。
他剛好也低頭。
兩雙眼睛在漁火中,灼灼對視。
謝唯斯眼中,男人下眼瞼處蓋著一層淺淺的影子,鼻翼處也是一道灰色敷開,把他的五官雕刻得宛若雕塑,沒有一處不讓人心動。
她沒忍住,又心動道:“哥哥,你怎麼那麼好看。”
聶雲豈眼底泛過一道笑意,然後偏頭看向江裡。
謝唯斯:“你看我,我不好看嗎?”
“……”靜了幾許,他回頭。
她笑容燦爛,又往前走了一步,和他拉近了距離。
聶雲豈:“哥哥背你好不好?腿疼不疼?”
“不疼,人情侶都是這麼走的。”
“……”
聶雲豈仰仰頭看星星,再繼續往前。
謝唯斯在後麵笑。
笑了會兒,前麵的男人回頭,“不是要走?還傻站著。”
她蹦蹦跳跳過來。
聶雲豈看得心跳加速,及時伸手撈住人,“受傷了,還跳。”他轉過身去,彎下背脊,“還是哥哥背你吧。”
那也行吧,她爬上去,摟住男人的脖子。
聶雲豈直起身,背著往前。
寥寥燈火下,風吹得江水聲滾動,很動聽。
謝唯斯渾身在這夏夜裡的風中,暖暖燥熱起來。
上次他背她,她醉得不清醒,都感受不到什麼,這會兒切身體會到人在他背上,那種溫度互相傳遞的感覺……簡直,太舒服了。
謝唯斯真是想每天都這麼來一回啊,不能在這裡,在覽市也行啊,晚上下班後和他逛街遊玩,真是太浪漫了吧。
總感覺,這樣的場景多來幾次,她占據他生活多一點,他就很快,會在某個夜晚的街上,一邊往前走,一邊和背上的她說:唯斯,和哥哥在一起好不好。
或者說,唯斯,哥哥喜歡你。
越想越開心,謝唯斯又想到明天就是第三天假期了,最晚後天應該就回去了,她就問背著他的男人:“哥哥,你是後天回去嗎?”
“嗯。”
“那……我們可以一起走嗎?”
他很自然而然地點頭,當然是一起走。
謝唯斯聲音裡含著十足的開心:“那要什麼時候啊?你訂票了跟我說吧。”
“我回頭訂兩張,把航班信息給你。”
“嗯......好。”
完美。
謝唯斯扭頭看著江水裡的漁火,又低頭看看聶雲豈被漁火照耀到的側臉,夜裡的昏黃色真是溫柔到醉人啊,或者說,是照到聶雲豈臉上,才足夠溫柔。
但是,反正這一幕真是足夠長久回味。
那天,風清月明,聶雲豈背著她,在淩晨時分,溫柔地走過北市蘭江很長很長的一段長廊。
……
長廊是真的很長,畢竟是貫穿市中心的。
所以大概十二點多的時候,風越來越冷,聶雲豈就帶著人往回走,回去了。
隻是車子開到中間,聶雲豈的手機響起了一個電話。
他在紅燈口停下,看了眼,是聶家老宅的人打來的。
這麼晚了,他目光深深斂了斂,想到今晚奶奶的情況。
接起放到耳邊,裡麵那邊的阿姨果然聲音有些著急地跟他說:“雲豈啊,去醫院一趟,奶奶剛剛忽然昏過去,送去醫院了。”
聶雲豈沉沉地掐了電話,啟動車子,“唯斯,哥哥送你回去,你早點休息。”
謝唯斯看著他,目光深切:“是不是,奶奶出什麼事了?”
“嗯。”
謝唯斯心裡一個咯噔,老人家二十多天前才進的醫院,現在又……
她說:“是去醫院了嗎?是我們剛剛去的那個嗎?是的話你開過去,我自己開回去就行了哥哥。”
聶雲豈看她一眼:“不行,你腳疼。”
“我不疼。我今天晚上也是自己開車回家和回小區的,現在又上藥了更不疼了,你直接開到醫院去,不用擔心我的,大晚上路也沒人。”
聶雲豈在猶豫,最後權衡了下,點點頭,把車往剛剛才離開的那個醫院開去。
距離不遠,幾分鐘就到了。
停好車聶雲豈和下車來的人說:“好好開,小心點,到了和哥哥說。”
“嗯。”
聶雲豈最後看她一眼,就轉身大步流星地踏上醫院的台階,進去到了急救室。
深夜的醫院門口沒什麼人了,裡麵卻和外麵馬路一樣燈火通明,那急救室的門口,燈火微闌處站著許多的人。
聶家的人在說,大概是這幾天清明,老人家想太多了,人本來就自上次出院後,情況都不好著,昏昏沉沉,加上這兩天的傷神,忽然就沒抗住倒了下去。
一群人看到聶雲豈來了,都看了眼,目光有些憂心。
在說的一些關乎已經離開的人和事,也沒有再提,都安靜了下來。
聶雲豈從頭到尾盯著急救室的燈,一句話也沒有,隻有中間手機震了下時,他拿起來看。
謝唯斯說:“哥哥我到了哦。”
他回複:“好,去睡吧。”
“嗯嗯。”
收起手機,他繼續看著急救室,從燈亮到不知幾時燈滅,終於再次緩緩回神。
人出來轉去了病房,戴著呼吸機,還沒有意識。
聶家的人深夜把病房客廳坐滿了。
病房裡間,聶雲豈坐在床前,手摸著奶奶紮著針的枯瘦手臂,定定看著昏睡的人。
每一次看,她好像都老了不少,無神了不少……好像一眼就是幾年。
這種情況,好像是個人都明白是什麼情況。
聶家的小嬸嬸進來,輕聲說:“雲豈,回去休息吧,今晚暫時沒事了。你早上就說困的,白天有沒有睡覺啊?”
聶雲豈目光微動一下,說:“沒事,我不困。”
“你不能總不睡覺啊,人身體扛不住的,去躺一躺也好。你放心,今晚不會有事的。聽話回去休息了。”
聶雲豈安靜了一會兒,才坐起來,又起身出去了。
淩晨三點的街上萬籟俱寂,偶爾一聲蟲鳴在花圃裡傳來。
聶雲豈毫無睡意,他好像是個不用睡覺的人,儘管白天隻睡那幾個鐘,這會兒依然腦中清醒得可怕。
站了須臾,身後大伯父家的堂哥走出來,看他還在,問:“雲豈,你怎麼還在這?”
在路上沒看到他一貫開的車,人問他,“你車呢?”
“沒開。”
“沒開車?那你怎麼來的?”他不解,然後把自己的車鑰匙遞過去,按了下解鎖,路邊的一輛黑色賓利就亮了下燈,“那你開二哥的車回去。”
“不用。”
“不用什麼不用。”
聶雲豈還沒回神,人把鑰匙放他手裡,“快回去吧,小嬸嬸說你白天就困著,你是不是昨天很晚睡。今晚哥在這守著,不要擔心。”
聶雲豈拿著鑰匙,一會兒,邁下台階。
回到蘭梧洲,開到和謝唯斯那棟樓的分叉口,他緩緩刹停,又轉彎越過小橋開過去。
謝唯斯的樓下四周流水,景致很好,水麵蕩漾搖曳著邊上灰色樓體的倒影,襯得天好像不是那麼的黑,好像夜不是那麼靜。
他透過擋風玻璃仰頭看看樓上,一會兒,又看看四周的風景,想起早前她在他樓下心無旁騖等著的模樣,偷親他的模樣。
想著想著,又想起在蘭江邊說的……情侶都是這麼走的。
最後,緩緩回神。
……“對不起唯斯,哥哥欠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