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下樓的時候，校園裡的人差不多走淨了。
手機屏幕顯示的時間是下午4點38分。雖然時間還不算晚，但由於雨天陰雲，天空已有暗下來的趨勢，校舍所包圍的四角天空，在黑色的建築影子間呈現出壓抑的蒙蒙灰白。
雨勢絲毫沒有減弱的意思，衝刷著乾淨的地麵。
中庭的樹冠枝葉仿若漆黑剪影，在雨和冷風中嘩啦啦響著。
隔著淅淅瀝瀝的中庭，你透過雨水隱隱看見一個單薄的身影，寂寞地站在教學樓的簷下，仰著頭，無望般地凝望著雨水墜落的天空。
你撐著傘走到對方身邊不遠處，出聲說：“澤田公主，你忠誠的護衛來接你了。”
“誰是公主啦！！！”站立的少年條件反射性地先反駁了一句，接著“誒？！”了一聲，這才意識到來人似的慌忙轉頭。
看到你後，他驚訝地睜大眼睛：“伏、伏見桑？！你不是剛剛已經走了嗎？”
……他是怎麼知道的。
沒來及多想，你撐著傘，在劈啪作響的雨聲中對他微微點頭：“嗯，已經走了。但是走到了半路，我用心靈感應到粗心的澤田君沒有帶傘，所以就回來了。”
“心靈感應……”少年臉上露出不知道該吐槽什麼好的表情。
你平靜地說：“這是我的超能力之一，沒有告訴過你麼。”
澤田綱吉依然吐槽臉：“連超能力都出來了……而且竟然還是之一嗎？”
“我還有很多超能力，比如看見好感度，瞬間移動，篡改記憶，讀心術。”
你語氣如一潭死水地數著，最後望著他褐色的眼睛，說道：“比如說，澤田君雖然嘴上在吐槽我，但現在心裡很高興。”
“……”澤田綱吉不說話了。
屋簷下，少年微微側過頭，目光沒有看向你，語氣含糊地道，“是，是很高興沒錯啦……”
雨聲很大，他的聲音被衝刷的模模糊糊，有些聽不清楚。
你向前一步，上了第一級台階，在簷邊將傘往前送了送。
認真地想了想，你現學現賣地勸說道：“都已經這麼熟了，偶爾一起走不是挺不錯的麼。”
“啊、嗯……”澤田綱吉訥訥地應道。
距離被拉進後視線變得清晰了一些，你看見少年視線躲避地向下，白皙的臉上染了些紅色。
過了一會兒，澤田綱吉終於把目光移到你身上。眼眸剛觸及到你，他便像是發現了什麼，抬起視線注視著你的傘，神色帶上了幾分複雜。
仿佛恍然又宛若印證了某樣猜想的感歎一樣，少年低低的說道：“是這樣啊……這把傘，果然是伏見桑的。”
“怎麼了嗎？”你不太明白地問道。
“……沒什麼。”他低下了目光，像是把焦點放到了你的下半張臉，“隻是剛剛在二樓看到了，就有在想，會不會是伏見桑的傘。現在看來，果然是呢。”
“請問這是在對我的審美表示不滿麼？”你微微皺了皺眉，明明白白地表示出自己的不滿，“澤田君，有傘可以用，就請不要再挑挑揀揀了。”
澤田綱吉：“……我才沒有在挑挑揀揀啊！！”
“真是的，”不知為何他似乎泄了氣，少年脫力般地低下了腦袋，“不明白伏見桑你的腦袋裡在想什麼……”
你沉默了一下。
“我也，不知道澤田君的腦袋裡在想什麼。”你慢慢地說道，“我在想，澤田君是不是不喜歡和我一起走。
“……會擔心這種事應該是我這邊吧。”澤田綱吉偏了偏腦袋。
雖然不太清楚他在糾結什麼，不過你憑著自己的猛獸般的直覺抓住了重點：“就是說，澤田君不是不想和我走麼。”
“啊，當然。”少年低聲道，嗓音裡似乎掩藏著某些情緒一樣，“……倒不如說，是我要謝謝伏見桑才對吧。”
·
在行走時，澤田綱吉看起來心事重重，一直在看腳下的柏油路麵和積累的水泊。
你忍不住對他肅然起敬。這麼專注地注意著路麵，澤田君說不定是一個嚴謹沉穩注重好好愛惜東西的人。
然而一輛私家車呼嘯著從對麵行駛而來，澤田綱吉卻呆呆地沒有任何反應。你眼疾手快地拉住他往旁邊躲開，這才逃避了被汽車輪子下飛起的水花濺濕的命運。
這個時候，沉默了一路的少年開口了。
“伏見桑。”他怔怔地看著地麵，似乎欲言又止地問，“你認為，是違背本性去做本心不喜歡的事，卻能得到渴望和重要的東西的人更可憐，還是順從了本性過著適合的生活，卻會失去很多本可得到的寶貴東西的人更可憐呢？”
雖然不明白他這突如其來問題的原因，你想了想，認真地回問：“澤田君是想詢問我的想法，還是想得到我對你的建議呢？”
“大概是……建議吧。”
你回答道：“我覺得澤田君的話，還是過自己喜歡的生活就好。”
“就算這樣，會抓不住想抓住的東西嗎。”少年看向你的眼睛。
“最重要的果然還是自己的心情吧，違背本性的話，我覺得是不會快樂的。”
“是這樣啊。”他低頭喃喃，“但是說不定連這個選擇本身，都隻是空想而已。”
到了一個路口，澤田綱吉抬起頭來。
“我的家差不多就在這附近了，而且雨也變小一些了，剩下的路程跑回去就可以。”
你點點頭，對他囑咐道：“澤田君，男孩子一個人回家請務必保護好自己。”
澤田綱吉：“……這句話是我對你說吧！”
雖說還沒完全變黑，但天越發的暗下來，能見度變得很低。
灰冷黑白的天空下，住宅區的街道上行人平日就稀少，此時更是見不到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