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離開(1 / 2)

西南邊境解放軍邊防基地。

七月已至,夏季連綿的雨讓訓練基地所在的山區蒙上了一層霧靄,白雲似煙,淺淺繚繞著群山。基地住宿區的老閣樓,紅牆磚瓦已落了灰,山裡的仙氣倒給這老樓增添了幾分美感。

醫護人員的宿舍在頂樓,因為基地位置在偏僻的山區,醫護人員也就兩人,黎末是醫生,徐青青是護士。

基地每年都會調來新人,奈何這裡條件太過艱苦,來這的人都想方設法地出去,黎末和徐青青算是堅持最久的,一晃,在這裡當軍醫快三年了。

如果不是那個晚上的意外,她估計,自己不會選擇暫時離職休假。

黎末正在整理行李,下午六點有車來基地門口接她去臨近縣城的汽車站,四點已過,她要抓緊時間。

過完半個小時,東西整理完畢,一個小小的軍綠色的行李箱竟然就裝下了她三年以來的東西,她心裡輕笑,這三年在軍隊的日子過得還真是簡單。

她坐下,休息一會,知道自己身體不同往常,乾一點活就容易疲累,拿起遙控器,點開電視。

山裡信號不好,再高端的手機功能也僅限於打電話與發短信,電視機算是這裡最高配置的娛樂方式了,部隊裡的兵還有徐青青都羨慕黎醫生的好待遇。

外麵下著雨,電視的信號也不算好,她找了一個最清晰的頻道,是某衛視的訪談類綜藝節目,請來了許多俊男美女,花花綠綠的一片,她隻認識一個人,也在看到那人的臉時眼神不經意間黯淡。

有些羈絆與過往,注定是讓人難以釋懷的。

突然,門吱呀一聲開了,徐青青收了傘,熟絡地進門,看到她在看電視,挑眉有些驚訝。

“喲~黎醫生這樣的仙人還看綜藝節目。”帶著笑意的調侃。

以兩人的關係,在徐青青眼中是沒有進她房間要敲門的說法。

黎末起身給她讓座,淡淡地回:“無聊罷了。”

徐青青坐在黎末旁邊,把手裡的東西遞給她,有些不耐煩的樣子。

“說好的陪我在這破地方奮戰到底,結果還是自己中途跑路了。”

“喏,給你,上次去城裡買的上好的柿子,你帶路上吃,在這裡也給不了你什麼好東西讓你帶上路了。在外麵不比在這裡,都是熟人,你彆總一副愛搭不理的死樣子,學著嘴巴甜點,在外麵也會有人照應。”

黎末接過,相處這麼久知道徐青青是刀子嘴豆腐心,心裡很感動,卻學不來煽情,她垂著眼,隻是點頭。

“青青,我會回來的。”語氣微微的篤定。

旁邊的徐青青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

“黎末,你彆傻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就彆回來了,不是說一國防大學請你去當老師嗎?就好好在城裡安定地過活吧。”

黎末隻是笑笑,沒有回應。

徐青青看到旁邊身形單薄,白淨清秀得還像個高中生的黎末,心裡暗自歎氣,有些不忍。

明明自己還像個小姑娘,怎麼幾個月前回一趟城肚子裡就多出條生命了,問她也什麼都不說,要不是她注意到她最近身體的不適,加上自己上次跟男朋友見麵後多買了個驗孕棒,在這山裡麵,真懷孕了怎麼能知道?

她還清楚地記得這丫頭知道自己懷孕時呆滯的表情,整個臉一點血色都沒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在這山裡待著,她還真怕這丫頭想不開,好在她總算決定回C市把這事解決了,她也鬆了口氣。

這丫頭不管遇到什麼都像個悶葫蘆,安安靜靜,什麼也不說,遇到現在這種情況,心裡怎麼可能不難受?

如果孩子的爸爸是個肯給她安穩未來的人,她又怎麼會在知道自己懷孕後是那樣麵如死灰的樣子,她可是在山上搶險時跟死人一起困在山洞三天被救時還能淡定地彙報死人的死因和死亡時間的黎末。

這丫頭,心裡是藏了多少苦。

“黎末,你回去打算怎麼做?”徐青青擔憂地看著她。

黎末無奈地笑了,搖頭,老實地回:“不知道。”

看到她這樣徐青青就來氣了。

“這有什麼不知道的,黎末你彆傻著想把孩子生下來,找個好點的醫院把手術做了,未來還有無限可能,你要是當單親媽媽……”

黎末突然拉住她的手,打斷了她的話。

她難得笑得溫柔無害,她對徐青青說:“青青,我馬上要走了,和我一起安安靜靜地看會電視吧。”

徐青青癟嘴,心想明星你一個都不認識有什麼好看的,但還是把視線轉移到了電視屏幕上。

這時電視裡剛好傳來觀眾們聲嘶力竭的歡呼,好像是主持人問如今娛樂圈人氣爆棚的一個偶像“你談過幾次戀愛?戀愛中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是什麼?”

隻見鏡頭轉換到一張比女人都白淨妖冶的臉上,長而密睫毛擋住他眼底的所有情緒,他微勾唇角,薄唇漾開一個淺淺的笑容,似玩味又似苦笑,頰間的小酒窩耀眼明朗。

他穿著V領的毛衣,頸間白皙的肌膚仿佛在鎂光燈下反射著光線,鎖骨精致而性感,他雙手抱在胸前,兩臂彎成好看的弧度,靠在沙發上,散漫的樣子,好像並不著急回答這個問題。

徐青青看了在旁邊感慨:“這就是現在娛樂圈最當紅的小鮮肉路逍言,唱作跳演樣樣全能,不得不說他是我見過長得最好看的男的,比女的都長得精致,尤物啊,真是尤物。”

她沒注意到旁邊的黎末漸漸複雜的神色,隻聽見她說:“我知道。”

她心裡腹誹,你個對娛樂圈一無所知的人,怎麼可能知道。

不久後,電視上的人終於回答了。

他說:“隻談過一次戀愛,和她做的每一件事都讓我印象深刻。”

說完,薄唇緊抿,眼底的悲傷被額間瑣細的劉海完美擋住。

語氣,篤定,不帶一絲猶豫。

台下粉絲又開始瘋了一樣地尖叫,這樣深情專一的偶像更讓她們為之瘋狂。

徐青青切了一聲。

“他們這種明星就會哄小姑娘,就他這長相從小就不會缺女人,隻談過一次戀愛,誰信啊!雖然我迷他的顏,但不會被他這種騙小姑娘的話欺騙的。”

黎末看著電視裡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自嘲一笑。

“對啊,就是騙人的。”

說完,她起身拿上行李,打開門。

“青青,我該走了。”語氣,一如往常的溫和平淡。

徐青青連忙把電視關了,趕過去,跟她說要去送她,卻發現麵前的姑娘還在看著電視屏幕發呆。

拿手在她眼前晃晃,徐青青疑惑:“你看什麼呢?”

黎末歎了口氣,然後說:“青青,我說那人是我孩子的爸爸,你信嗎?”

徐青青看到她似笑非笑的樣子,剛想說她今天是不是腦子有病,眼前的人又從容淡定地往前走了。

留下一句:“當然也是騙你的。”

徐青青在原地風中零亂,黎末這丫頭,今天是吃錯藥了吧。

***

在門口和徐青青告彆的時候,平日總嫌棄她的徐青青,還抱著她煽情了一把,掉了幾滴眼淚,把她的眼眶也惹紅了。

她說,她又不是不回來了,不用這麼生離死彆。

徐青青堅定地搖頭,讓她彆回這山區了,然後又附在她耳邊悄悄囑咐,一定不要犯傻,好好去醫院把手術做了。

徐青青執拗地拉著她讓她答應,她點了頭她才肯放她走,坐進車裡,外麵突然趕來一群人,站在門口送她,大多是剛剛下了訓練的邊防兵,晚飯都沒來得及吃就趕過來了。

一群十八九歲的楞頭少年,剃著乾淨的平頭,濃眉俊眼,皮膚被陽光曬成健康的黝黑色,平日裡動筋傷骨又或是出任務命懸一線時就送到她的醫務處,在這山裡黎醫生也不知道救過他們多少次,他們都是一群粗人,不懂什麼奉承話,平日也就對黎醫生說句“謝謝”,如今黎醫生要走了,他們心裡就像被潑了一瓶子醋,酸得很,好幾個兵還紅了眼睛。

去你的男兒有淚不輕彈,他們就是舍不得黎醫生。

他們這地方又破又小,那些軍醫大的高材生都不願意來,黎醫生一清清瘦瘦的姑娘,卻默默在這地方守著他們,一守就是三年,平日裡走山路去縣城取藥,提著大袋小袋,腳上都磨出了血也一句話不說。更彆說他們救山洪的時候,他們在水裡泡著,她一姑娘也在旁邊沒日沒夜守著,臉都熬白了,就怕錯過了救人的最好時機。

他們也早就習慣了基地偏僻角落的醫務處,有個身穿白衣的嬌小身影,膚白似玉,杏眼薄唇,早晨,他們隔著窗戶和坐在窗前的她打招呼,她就笑,笑容像陽光一樣溫溫軟軟,然後就傳來她的叮嚀:“現在是流感高峰期,訓練完不能洗冷水澡,感冒了我可不給看病呀。”

他們笑著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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