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這一大一小的默契的背影,看著他們拎著鞭子吆喝著喝喝喝那嫻熟的動作,阮柔也不知道怎麼的,就忘記了嘴中的美味,不自覺的就想到了另外一個身影。
那個身影跟這兩個小小子的背影融合到了一起,讓阮柔一下子就記起來,當初她上高中,特意從沈度的技校旁邊經過時,不經意間瞧見的那個沈度擺地攤時的身影。
她記得那天的天很熱。
就算是到了晚自習下學的時候,也有三十出頭的溫度。
阮柔手中拎著一瓶凍成了冰坨的礦泉水,看著那個她暗戀已久的背影,卻是一步都不想上前。
她不確認那個時候的沈度願不願意讓她看到他如此狼狽的時刻。
那個在天橋的中央,擺放了一摞手工刺繡的手絹,批發過來的劣質襪子,針頭線腦,毛巾枕套的沈度,掛著從不對她展現的笑容,對著腳步匆匆的過客們,推銷著他眼前並沒有什麼競爭力的產品。
那個時候的自己為什麼就不能勇敢的向前一步呢?
哪怕被沈度更加的厭煩,或是因為過不去心中的那道名為的自尊的坎而痛罵幾句煩人,也總比躊躇不前的旁觀要好啊。
自己可以幫著他一起推銷,最起碼不會讓他感到……自己是那般的孤單與無助啊。
啊,想起來了。
想到了自己為什麼沒有上前的阮柔將最後一口炕饢填到了嘴中。
剛剛湧現出來的一股子的淚意,就因為阮柔大口的咀嚼又給憋了回去。
阮柔想起來了,當時的自己為什麼沒有上前了。
因為當她覺得她的大度哥哥實在是太熱太可憐想要將手中的礦泉水遞送給大度哥哥的時候,從天橋的那一頭,就跑過來了兩個城管。
他們是突兀出現的。
就連天橋上常年盤踞的乞丐與貼膜人都沒有收到任何的消息。
而這兩位一瞧就過分年輕的城管,對著這個人來人往熱鬨非凡的天橋的第一家小攤就下了手。
“城管來了!!!”
“快撤!!”
‘嘩啦啦!!’
背著書包的阮柔被距離她最近的小攤販搡了開來,當她穩住了身形再向著沈度的方向看過去的時候,就看到沈度早已經將鋪在地上當墊子的破床單給裹了起來,往自己的肩膀上一搭,兩頭在脖子中一係,頭也不敢回的就往城管追來的反方向開始逃竄。
“閃開!閃開!!”
幾塊不大的手帕,在小商販瘋狂的碰撞之中從沈度的包袱皮中飄飄悠悠的擠了出來,隨著周圍人戴起來的風,打了一個小旋兒,就落在了地上。
當沈度發現自己的包袱裹兒有個缺口,用手趕緊捏死的時候,那幾塊遺落在地麵上的貨物,已經來不及拯救了。
‘啪啪啪!’
紛雜的腳步從這些布藝製品的身上踩過。
白色的踩成了灰,綠色踩成了黑。
心疼的沈度臉腮跟著顫抖了一下,卻隻能狠心轉過頭去,朝著下行的樓梯奮力的跑去。
這一方帕子,擺在攤子上隻不過是幾塊錢的玩意兒。
可這也意味著,掉落了這幾塊,就等同於沈度這一晚上就白乾了。
那時,站在天橋上的自己,有沒有感受的到那幾塊帕子對沈度來說意味著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