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口吩咐:“替朕找找。”
烏雪昭見天子手指上空空如也,當然知道丟了什麼東西……
她往床榻上左右一看,玉扳指被壓在天子的枕下。
“在您枕下。”
桓崇鬱也沒了睡意,起身推開枕頭,拿起玉扳指。
卻沒戴。
伸到烏雪昭麵前,淡聲說:“替朕戴上。”
烏雪昭去接玉扳指,碰到了天子的指頭,他的手帶一點錦被裡裹出來的餘熱,雖硬卻有溫度,觸感不差。
她拿著玉扳指,想往桓崇鬱手上套。
但不知套左手還是右手好。
桓崇鬱勾唇:“已經忘了?”
經天子一提醒,烏雪昭更忘不了,她拉起他的右手,輕輕握住,套上了他的大拇指,輕聲說:“好了。”
桓崇鬱叫了宮人打水進來。
一人洗漱後,還未換掉昨日的衣衫。
昨夜同眠隻是臨時起意,烏雪昭沒得換,桓崇鬱是單純的懶得換,今日在王府裡頭,倒還住的舒服,暫時不想回宮。
兩人簡單用過早膳。
桓崇鬱回了之前用的書房。
烏雪昭在王府裡也不好隨意走動,天子去哪兒,她就跟去了哪兒。
進了書房,見天子在裡麵執刀雕刻。
這種需要靜心的事,她怕打擾,撩起簾子沒一會兒,就放下準備轉身走了。
裡頭卻叫住她:“進來。”
烏雪昭又轉身進去。
這座王府的書房並不大,就一把椅子,被天子坐了,她沒得坐。
臨窗站在書桌旁。
桓崇鬱有些日子沒雕刻了,有些手生,如今也不能傷了手,動作很慢。
烏雪昭像看螞蟻爬樹似的仔細。
桓崇鬱吹掉石屑,淡淡一笑,問她:“好看?”
烏雪昭點頭說:“好看。”
天子的手好看。
桓崇鬱忽生出新的意興,停刀問道:“朕教你?”
烏雪昭抬眸,定定看著桓崇鬱,鬼使神差點了頭。
桓崇鬱先放下刀,拉著她坐到自己身上。
她身子軟,坐下時,似乎彈了一下。
然後他才環住她的腰,重新撿起刻刀和另一塊還沒用過的新石料,跟她說:“試試。”
烏雪昭拿刀又拿石料。
石料貴重,刀也鋒利。
她不太敢下刀。
桓崇鬱便握住她的雙手,教她怎麼發力。
正經教學要學相石、打坯、鑿坯、修光、磨光。
烏雪昭第一步相看石頭都省略了,用的是桓崇鬱之前就找好的石料子,這會兒又直接上手開始鑿坯。
壓根學不好。
但她居然學得很認真,下刀的軌跡,像那麼點樣子。
要不是後來掌刀不穩,差點割了手,桓崇鬱不會讓她停下。
烏雪昭放下刀和石料,手有些酸軟。
桓崇鬱見她揉了揉手,捏住她纖細的腕子,調侃道:“這麼沒勁兒?”
烏雪昭想說。
和您的身子比,誰在您麵前有勁?
就聽天子饒有深意地嗤笑道:“撓朕的勁兒倒不小。”還故意捏了捏她的手腕。
烏雪昭抿了抿唇,盯著桓崇鬱覆在她腕上的手掌,抱歉地說:“臣女不是故意的。”
桓崇鬱也沒真要跟她算賬。
何況床榻上的賬,那也不是這麼算的。
“朕有早些年刻的料子,好像還留著,給你拿去琢磨改刀?”
早期刻的東西,更容易暴露新手遇到的問題。
倒算是個好參考。
烏雪昭敬領了,道:“謝謝皇上。”
桓崇鬱在她臀|上拍了一下,開始趕人:“你壓著,朕怎麼拿?”
垂眸又往懷裡睇她一眼。
烏雪昭趕緊起身,走到一側讓出位置。
桓崇鬱把多寶閣頂上的木匣子找了出來,放在桌上打開,讓烏雪昭自己挑。
裡麵石頭多種多樣,因保存得好,瞧著都還新亮。
烏雪昭就跟撿河邊的鵝卵石似的,一塊兒一塊兒挑撿。
她手指細白,在五顏六色的石頭間流轉,舉止漂亮可愛。
桓崇鬱抿去了唇邊的淡笑。
說是早期刻的,其實模子也都成型了。
烏雪昭低頭找了半天,覺得這都是能擺出去賣的品相。
隻不過……帝王不缺這點銀子罷了。
烏雪昭撿了三塊,抬眸問:“皇上,我拿這些行嗎?”
桓崇鬱已經在重新操刀了,頭也不抬地說:“都拿去也行。”
要不了那麼多。
烏雪昭隻拿了三塊兒,就把木匣子蓋上,凝神看天子手裡的刻刀,怎麼將玉石變成另一個嶄新的模樣。
烏雪昭覺得,雕刻這事和女紅一樣,還挺適合她。
眼下看來,也適合天子。
她記得聽說過,天子以前是“啞巴”。
當然現在誰都知道,他那時是裝的。
裝了十多年。
大抵忍下太多話,才需要用刻刀這樣鋒利的東西,一刀一刀將腹中言語銷毀掉。
烏雪昭不禁看向天子,但見他收刀自如,輕重拿捏有度。
早就喜怒不形於色,舉手投足間,可以輕易執掌他人生死。
顯然已經過了需要費力隱忍的階段。
可難道沒有實在是忍不了的時候嗎?
他會怎麼辦?
烏雪昭不知自己出了神。
回神過來,那雙鳳眸已然鎖住了她的眼睛。
像是被人揪住小辮子,她剛想轉眸錯開,桓崇鬱問她:“在想什麼?”
烏雪昭剛張了嘴,話沒說出口。
桓崇鬱掌中玉石擱在了桌上,砸玉璽似的,彎著唇角,聲音微冷:“少糊弄朕。”
烏雪昭:“……”
書房裡靜默了一會兒。
烏雪昭實話實說,她輕輕眨著眼,嗓音溫和似水:“臣女是在想,您從前有沒有忍不住想說話的時候。”
桓崇鬱眉尾輕挑。
這是從哪裡扯出來的事兒?
和眼下的事,有一點沾邊嗎?
然而,他卻突然凝視著烏雪昭,眼色深沉地問道:“心疼朕?”
烏雪昭微愣,抿了抿唇,竟不知如何作答。
良久,才意識到。
好像是心軟了一瞬。
她紅著臉,說:“是。”
桓崇鬱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