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老夫人提了朱家和朱清玥,又問道:“錦元,朱姑娘和娘娘算是閨中密友,你可認得,或者聽說過朱家小娘子?”
皇後娘娘的好友?
萬錦元舉著竹著,想起江家喜宴,蓼園裡的那個雨天。
依稀有些柳枝般的印象。
但朱清玥的具體相貌,他卻不怎麼想的起來。
最後說:“祖母,孫子不認得,也沒太聽說過朱姑娘的聲名。”
“無妨。”
萬老夫人笑道:“婚事是皇後娘娘提點的,朱姑娘的人品相貌配你肯定綽綽有餘。你自己若沒什麼想法,祖母可就拉著老臉上門去探一探口風了。”
萬錦元雖不認得朱清玥,但他知道朱家,祖上是隴西望族,後來改朝換代搬去了江南,十多年前朱清玥父親這一支入了京。
莫說朱氏一族現在朝中舉重若輕。
哪怕朱家暫時無建樹,以萬家的家世,又怎麼般配得上?
萬錦元婉拒了:“祖母,孫兒隻求妻賢,容貌、身段彆無要求。但娶妻講究門當戶對,如此高攀……還是算了。”
萬老夫人還想再勸:“錦元,論家世雖是高攀,但以你的才華相貌,今年八月要是鄉試能中舉,未必不能入朱家的眼。”
萬錦元溫和一笑:“祖母,那就等孫兒中舉再說。”
給祖母夾了一道菜,反勸她吃飯。
萬老夫人知道,再說也不成了。
這孩子不知在哪裡學的糊弄人的本事,但凡他不想堅持的事情,很難勸得動。
不久後。
烏雪昭那裡也收到了消息。
不是朱家不肯,是萬家不肯。
萬老夫人都點頭了,萬家還有誰不肯?
自然是萬錦元本人不肯。
烏雪昭不想朱清玥苦等,召了朱清玥母女進宮,私底下和朱清玥委婉說了。
朱清玥聽罷,瞪圓了眼睛。
頭一回臉色蒼白,又很快漲紅,十分失態。
大抵她沒有想過,自己居然會被萬家拒絕。
以她的出身,配萬家綽綽有餘。
那隻能是萬錦元看不上她了。
想起蓼園那日……他們也見過麵了。
朱清玥自知容貌與皇後娘娘相比,差了一截。
那時站在娘娘身邊,萬家小郎君眼裡看不見她,也很正常。
朱清玥福身道:“謝謝娘娘為臣女的事費心。”
烏雪昭扶起她,有些遺憾地說:“本宮還以為,和你……會有緣的。”
朱清玥抿唇一笑。
起初她也這麼以為。
她會和烏雪昭有緣。
結果到最後,誰也沒成誰的嫂子。
朱清玥隨母親一起回家。
之後悶在家裡,怏怏了好些日。
始終想不明白……她的容顏,難道就這麼不入他的眼?
又氣得放下鏡子。
掌心摁著冰冷的鏡麵,歎著氣勸自己:各花入個眼,未必是她不夠好看。隻是恰好沒入他的眼罷了。
可偏偏。
萬錦元入了她的眼。
-
乾清宮。
帝師汪太傅來了。
本來已經致仕的人,又穿了舊朝服,進宮麵聖。
不為彆的。
正是為了皇後是否能生育一事來的。
儲君,乃立國之本。
當今天子雖然年輕,可往前數幾代,二十五六歲之後就再無子嗣的帝王,也不是沒有。
七龍奪嫡之後,宗室凋零。
哪怕日後真要篩個繼位之人,也不是那麼容易。
朝中幾個大臣,聞風之後,打算找皇帝探個口風。
但,誰都不敢開這個口。
因此請了汪太傅過來。
他從前不僅教授過帝王課業,與帝王多少還有些不同於旁人的師生情,又是個已經致仕養老、遠離朝堂是非的人。由他來探問此事,最合適不過。
桓崇鬱已猜了個七七八八。
看著老態龍鐘的舊日老師,清淡地笑了一聲:“朕登基、大婚,老師都不來,什麼風把老師給吹來了?”
汪太傅性格耿直,敘了舊情,也沒有拐彎抹角:“皇上,您雖正值盛年,也該為龍嗣考慮了啊!”
忽然間。
桓崇鬱的臉就變得冷沉。
除了汪太傅和鄭喜,其他素有的宮人,都在殿內跪了下來。
然汪太傅手上揖禮未止,已經僵老的脊骨,雖彎卻有文臣、帝師該有的傲氣。
桓崇鬱也沒發脾氣。
撫著拇指上的扳指,淡淡地問道:“依老師的意思,朕該怎麼做?”
皇後不能生麼,很簡單。
有的是人能生。
汪太傅道:“老臣懇請請皇上充盈後宮,納更多的妃嬪,為皇室繁衍子嗣。”
鄭喜幾乎一哆嗦。
看著汪太傅伏在地上的老邁姿態,一麵兒心疼,覺得攛掇太傅過來的人,簡直混賬,一麵兒心疼伉儷情深的帝後。
好好的一對小夫妻。
他們難道要活活拆散了不成?
再說了,娘娘才入宮多久啊,就催著生了,就是親公爹,那也沒這麼催兒媳婦的吧!何況他們都還不是呢。
“若是朕納了妃嬪,還是無嗣,太傅是不是想把朕也換了?”
帝王說得漫不經心。
鄭喜腿都軟了,一雙膝蓋直接磕在了地上,悶悶一聲響。
汪太傅也跟著跪下。
一把老骨頭要散架了似的。
背上冷汗涔涔。
他居然壓根沒想過,皇帝無嗣……有沒有可能,不是皇後的問題……
鄭喜又長見識了。
怎麼都沒想到,皇帝會為了維護皇後娘娘,竟這麼說!
他比誰都清楚。
皇帝才沒有問題。
多少厲害的太醫日日盯著帝王脈象,真有問題,他早就知道了。
桓崇鬱冷淡地命令道:“太傅年紀大了,回去好好將養——鄭喜,送太傅回去。”
鄭喜從地上爬起來。
攙著已不能行走的汪太傅離開。
至於子嗣之事。
自然不了了之了。
閣臣見汪太傅從乾清宮裡出來的那般模樣,心裡縱有千般猜測,各個都不敢再去打聽。
眾臣在閣內暫且商議了結果出來:“皇上還年輕,娘娘也才入宮,我們……的確催得太急了些。且先不問了。”
可大家心裡清楚。
但,終有一天還是要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