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生產,坤寧宮的人,第一時間就去乾清宮準備告訴皇帝。
但皇上正和大臣議事。
殿門緊閉。
外麵隻有盛福守著,連鄭喜都出不來。
盛福得到消息後,在殿外焦灼徘徊,凝神聽裡頭的動靜,瞅準了機會,送茶水進去,才把消息傳給了鄭喜。
鄭喜一聽,心就沉了,什麼也顧不得了,低聲告訴桓崇鬱:“皇上,娘娘發動了。”
桓崇鬱眉心猛地一跳,把手裡的奏疏撂下,匆匆忙忙地趕回坤寧宮。
鄭喜在這頭,告訴大臣:“娘娘要生了,諸位請回吧!皇上今兒肯定是不過來了。”
縱知道皇後產期就在這段日子裡,驟然聽到消息,大家還是愣了一下。
心裡暗暗祈禱,皇後生產順利,最好還是個小皇子。
鄭喜也提心吊膽的,沒工夫搭理大臣。
打發了人走,留了盛福在這頭看著。
他自己也乾淨回了乾清宮。
烏家的人和萬老夫人進宮覲見皇後,也是突然遇到這事兒,沒敢立刻走。
正在殿內焦灼等待。
見了皇帝過來,紛紛起身行大禮。
桓崇鬱根本沒工夫看她們,進來就問靈溪:“皇後怎麼樣?”
內室裡傳來一聲女子的喊叫聲。
攥著人心。
靈溪慌張之中,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吐字清晰:“回皇上,穩婆和太醫都來了,暫且沒有什麼不妥。”又說:“娘娘發動快半個時辰了,還早著。”
也就是說,生孩子這才剛開始。
桓崇鬱心下了然,徑直進了內室。
烏雪昭躺在床上,臉上汗涔涔的。
視線模糊之中,看到了一抹黃色的身影。
一屋子的人,見到皇帝來了,忙中還有些慌張。
桓崇鬱過去握了握烏雪昭的手。
張開薄唇,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烏雪昭緊緊攥著桓崇鬱的手,也沒力氣說話。
靈月大著膽子,在一旁跪著說:“……皇上,您出去吧。”
天子在,大家都害怕得很。
怎麼能全神貫注為娘娘接生呢。
桓崇鬱直起身子。
離開了內室,坐外麵等。
這會兒才剛到午時。
按照穩婆的說法,若是順利,整個產程可能也要兩三個時辰,這才不到一個時辰,隻怕要等天黑,孩子才能出生。
鄭喜過來勸皇帝先用膳。
桓崇鬱手握著拳,閉眸凝神聽著裡頭的動靜。
沒功夫答鄭喜。
鄭喜滿目憂愁,也不好再勸。
倒也是人之常情,妻子在裡麵生產,哪個丈夫還能吃得下飯呢。
不過皇帝之外,還有烏家人、萬老夫人在等。
這裡頭有兩位年紀大了,一日不吃飯,陪著熬到天黑,到底難受。
鄭喜悄悄把人請去偏殿。
請她們在偏殿休息,也順便讓禦膳房略送點兒東西過來,給她們墊肚子。
烏老夫人的確很餓,早起胃裡不舒服,沒吃什麼,本想著可能會在宮裡用午膳,或者見完娘娘,回家用膳。
結果碰上娘娘生產。
她也有些緊張地說:“鄭大人,皇上都沒用膳,我們也不必了。”
萬老夫人與荊氏同附和。
如此最好。
鄭喜也就不照顧皇後娘家人,去正殿裡陪著皇帝等。
夜幕降臨,孩子還沒生下來。
桓崇鬱等得不能凝神了,問鄭喜什麼時辰了。
鄭喜剛說完。
桓崇鬱在心裡一掐,已過了三個時辰。
烏家人和萬老夫人也在偏殿坐不住,過來正殿廊下等,順便問一問,裡頭的情況。
靈溪小聲地說:“……娘娘還沒生下來呢。”
天氣冷,外頭開始飄雪。
靈溪請她們進去坐。
大家一進來,就看到皇帝在裡頭閉目坐著,一尊神像似的,一動不動。
誰也不敢大聲吸氣。
連行禮也自覺免了。
似乎是孩子要出來了,內室忽然亂哄哄的,還伴隨著一聲女子的哭喊。
皇後疼哭了。
桓崇鬱眉頭微擰,脖子額頭,青筋微突。
臉色實在算不上好看。
兩家人和宮婢們,忐忑十分。
而孩子生下來,不是眨眼的功夫。
時間一點點流逝,有人心如刀割。
許是感覺到了皇帝的焦灼和暴戾。
眾人也是心如擂鼓,不得安寧。
宮婢進來給皇帝換茶。
桓崇鬱失手將茶打翻了,燙了手。
宮婢嚇得腿都軟了。
這是真的著急,才會這般。
烏老夫人見狀,鬥膽起身安慰天子:“皇上,娘娘吉人自有天相,肯定……”
“你說得輕巧。”
桓崇鬱冷眼看著烏老夫人,嗓音冰冷。
手背上的傷都顧不上管。
烏老夫人麵色微僵。
心裡迅速地體會到一種愧怍、難堪。
她們和皇帝都擔心皇後,但這種擔心,是不同的。真正的憂心,是不管不顧,失去理智的。
訕訕地坐下了。
荊氏和萬老夫人,本來想附和一聲,眼下也都不敢說話,甚至連對視一眼都不敢。
鄭喜進來收拾殘局。
心裡知道皇帝這會兒,肯定懶得管燙傷,也就沒提上藥的事。
殿內氣氛微妙。
眾人的擔憂,漸漸轉化為一半的惶恐。
直到裡頭出來一位穩婆,匆忙稟道:“孩子的腦袋出來了。”
氣氛才稍和緩一些。
烏老夫人她們都是生育過的女子,聽到孩子的頭先出來,心裡一鬆。
胎位是正的就好。
要是沒意外,孩子很快就要順利出生了。
但誰也不敢再勸皇帝寬心。
各個都老老實實地閉嘴坐著。
桓崇鬱的煩躁卻沒消減。
怎麼才出來個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