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吧。”
白鶴舒展羽翼, 掉頭,載著青年仙君離開東海。
長淵負袖站在鶴背上,衣帶當風, 漸化作一個黑點,竟再也沒有回頭。
昭昭心中氣鼓鼓的, 覺得長淵太不負責,撩撥了他, 又將他丟棄。他堂堂東海小殿下,豈是那般好誆騙的。
昭昭眼珠一轉, 倏地化作一尾雪白小龍,悄無聲息的跟了上去。
“欸, 小殿下呢?剛剛還在這裡呢?”
過來接應的龍族士兵一頭霧水。
另一人道:“會不會是你眼花, 看錯了。”
“怎麼可能。”
小殿下那般玉質仙姿,那般玲瓏漂亮,他豈會看錯。可海灘上空空蕩蕩, 的確沒有小龍身影。士兵揉了揉眼,真有點懷疑自己眼睛出了問題。
“幸而沒告訴王妃,讓王妃空歡喜一場。”
“走吧走吧,下回看仔細了再過來。”
另一頭,仙鶴披風帶雪, 一路往西而去, 鶴翼如垂天之雲, 振翔於九霄之間。
昭昭速度自然也極快,騰雲駕霧不在話下,可麻煩的是,龍族掌管四方風雨,小龍甫一出現在層雲之中, 便引來了數道雷電和一團烏雲。
這可不妙,兄長說過,布雨都是有章法有講究的。現下不是雨季,他若貿然引來雨水,可能給人界帶來災難。
而且,還容易被長淵發現。
昭昭生了另一個主意,索性直接追上白鶴,借著白鶴羽翼遮掩,軟乎乎盤到了白鶴腿上。
莫名多了個掛件的白鶴:“……”
昭昭蹭蹭他腿毛:“不要拆穿我。”
一條小龍,倒也沒多少重量,白鶴很大度的裝聾作啞,繼續往前飛了。
長淵站在鶴身上,思緒漫卷,倒也沒察覺到另一道微弱的龍息。
白鶴大腿很健壯,白鶴腿毛很柔軟,昭昭盤了許久都未到目的地,索性直接打了個瞌睡,小睡了一覺。
等再醒來,已經進入了一片十分陌生的天地。
說陌生,是因為這裡的天空不是碧藍的,而是暗沉沉的血色,黏膩而濃稠的血,厚厚一層,陽光永遠都透不進來,從上往下俯視,入目處,亦全是光禿禿的沙丘和乾枯的樹木。
沒錯,全是張牙舞爪,生氣全無,猶如死人骨架一般的樹乾。一點綠葉與紅花都看不到。
白鶴飛行速度明顯慢了下來。
昭昭亦感受到,空氣中的仙氣與靈力不知何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渾濁難聞的氣息,好像腐爛已久的食物,又像是從死屍身上散發出的某種怪味,每吸一口,身體便會驟然沉重一分。
顯然,這是與仙元極不匹配、甚至完全逆反的氣息。
昭昭屏住呼吸,腦子裡驟然迸出兩個字——魔氣。
不由奇怪,仙君為何要來這等魔氣肆虐的地方,難道,傳說中的魔物,就藏匿在這個地方麼?可這到底是哪裡,既然是在三界之中,為何他從未聽說過。
白鶴逆著漫天血色,飛了足足有半個時辰,才停了下來。
而這半個時辰的功夫,他們竟一個活人也沒見到,即使真是魔族地盤,也應當有魔修才對呀。昭昭困惑的想。
長淵一襲玄衣,手提赤霄,站在了一處巨大的魔窟前。
殘敗的魔窟頂部,縱橫交錯,貼著足足十多道封印,在罡風中簌簌淩亂。長淵揮袖,十道封條倏地燒作齏粉,露出石壁上用神秘咒術刻下的三字,令無數魔修瘋狂,令無數仙族弟子聞風喪膽、恨之入骨的三個大字——萬魔窟。
魔修的孕育地,魔族的大本營。
封印解除的瞬間,一股刺耳的怪叫聲,驟然自石窟深處傳來,像被幽禁在地獄深處的惡靈。昭昭神魂一震,縱有神龍之息護體,亦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而長淵卻鎮定若石雕,一動不動,任那鬼哭狼嚎聲纏繞著他,赤霄劍嗡嗡一陣,迸出無數紅蓮業火,在他周身結出一道火障。
白鶴大腿一蹬,將昭昭丟進了長淵腳邊。
昭昭哼一聲,呲溜爬起來,溜進長淵寬闊的蓮袖內。
有了紅蓮火的保護,鬼哭聲與那一道道讓人毛骨悚然的怪笑聲果然消失了。長淵提劍,往魔窟深處行去。
進去後,首先是一道長長的通道,兩邊石壁上刻著奇怪的咒文和圖騰,通道儘頭,則是一座恢弘闊大的宮殿。
雖然蒙了塵,梁柱傾倒,蛛絲密布,但僅憑重樓飛簷,人間皇宮一般的外觀,就能窺出此地曾經是如何富麗堂皇,綿延壯闊。
怪叫聲就是從宮殿中心傳出。
隨著長淵腳步踏入,一座座幽藍的長明燈,自兩側和各角亮了起來,透過燈光,可清晰看到空氣中飄浮的塵埃,亦可清晰嗅到,一股極新鮮刺鼻的血腥氣。
“魔君,魔君,是魔君回來了!”
和宮殿一道被封印在此處的魔修爭先恐後的湧出來,激動歡呼,看到長淵麵容和燃著紅蓮火的赤霄,先是一陣驚悚怪叫,繼而鬥著膽子,驚疑不定問:“他身上怎會有魔君的氣息?!”
“啊,不好,上當了,上當了,大家快躲起來!”
魔修們倒是紀律嚴明,行動整齊劃一,瞬間作鳥獸散,藏匿回了暗處,隻露出一雙雙猩紅的眼睛,窺探著。
不悔池被封,他們斷了食物來源,幾乎都要餓死了,沒想到,還能迎回魔君。
魔君歸來,便代表魔界光複有望,怎能不叫他們激動。然而魔君重生在誰身體裡不好,偏偏重生在那個冷麵無情、凶神惡煞、空長了張好臉的仙界戰神身上,簡直比鬼故事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