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一劍霜寒21(1 / 2)

“難道,又是因為他?”

長淵如鯁在喉。

昭昭卻搖頭,破天荒的沒有拿那子虛烏有的新師父當借口,烏眸黑寶石一般,泛著漆亮的光,認真望著長淵。

道:“我隻是覺得,此事有些草率。”

四百年,足以改變許多事情。

便宜師父不再是那個遊曆四方,無牽無掛的修士,而是赫赫有名的三界戰神,肩上擔著天下蒼生。而他,也不再是當年那個孤弱無依,需要靠著師父才能生存的蜀中小妖。

他雖然黏人,可並不想拿這段已經過去的師徒情作為籌碼,束縛牽絆長淵。

若師父心裡真的有他,即使不結血契,也一樣會待他好,護他周全。若師父另有所屬,即使建立了血契,靠著外力的約束把他寵上天,又有什麼意思。

昭昭道:“仙君能帶我回來這裡,我已經很開心。這血契,真的無所謂的。”

長淵了解昭昭的性格。

從拜師,到私入禁地,用窮凶極惡的妖獸提升仙元,再到天道試煉中,瞞著所有人,選那條最坎坷艱辛的無情道。

但凡昭昭想做的事,就算爭得頭破血流,也會想辦法實現。

少年辛辛苦苦尋找了四百年的師父,怎麼可能用輕飄飄的“無所謂”三個字就能揭過。

長淵知道,昭昭如此說,便是仍有心結未打開。

何況,少年對他的稱呼,又變回了冷冰冰的“仙君”。

他想找回那個會撲進他懷裡,和他耍心眼,軟軟糯糯的喚他師父的少年。

百年前,昭昭從萬丈高崖下躍下之後,在無數個被悔恨和遺憾折磨,漫長而痛苦的日日夜夜裡,他就想明白了這件事,隻是自尊心和一貫的冷傲作祟,不願承認這件事而已。

南山君說得對。

他當了數萬年冷漠無情的仙君,內心深處的確有著難以言說的寂寞與孤獨,是這個小東西的突然闖入,給他的生命注入了一股新鮮的活力。

讓他竟也在少年各種討好和鬨騰下,習慣了雞飛狗跳和“熱鬨”的日子。

也習慣了被人喊師父、師尊。

亦讓他知道,即使天生劍心,他也和其他神仙一樣,生著血肉,有一顆血肉之心。

這些日子,長淵時常想,如果當年在一十四州的時候,他能再耐心一些,少一些偏見,昭昭是不是真的會選擇在雪霄宮紮下根,不再對一個已經離開三百年的人有那麼深重的執念。

後麵的一係列悲劇,也不會再發生了。

即使後麵真相揭開,在吳秋玉之事上,他也不會有如此深重的遺憾。

長淵忽然間,想通了一些事情,點頭道:“好,是本君太心急了。本君不該逼你的。”

從神仙廟出來,王氏夫婦熱情的邀請長淵和昭昭到家中做客,夫婦二人做了滿滿一大桌美味的菜肴,還將珍藏了許多年的高粱酒拿了出來。

昭昭嘗了口,驚喜的發現,酒的味道,和當年王大嬸釀的一模一樣。

婦人笑著給昭昭倒了第二杯,道:“這酒的釀製方法,也是祖上傳下來的,滋味綿軟,酒勁並不大,小神仙可以多喝一些。”

王氏懷著孕,小兒子明年春天即將降生。

夫婦二人特意請長淵給賜個名。

昭昭則和那名小名喚作王小虎的牧童一道去捉蟈蟈。

王家的廊下掛了不少蟈蟈籠,都是牧童自己編的。昭昭望著那些竹片編製的小籠子,不由又想起,當年睡醒後推開門,看到師父正坐在院中藤架下,給自己編製蟈蟈籠的情景。

昭昭和長淵道:“師父,我們今晚能不能在村子裡住下?”

長淵豈不明白少年心事,笑著點頭,道好。

王氏夫婦聽到後欣喜不已,立刻要將自家主屋讓出來,給長淵和昭昭住。

長淵道不用,隻問:“可否借灑掃之物一用?”

王氏自然答應。

長淵帶著昭昭告彆王氏夫婦,來到隔壁,神仙廟後的那排茅草屋前。屋門上刻有“神仙居”的木牌在風中簌簌搖動,似在歡迎主人歸來。

“我們住這裡可好?”

昭昭眼睛一紅,點頭,帶著點鼻音道:“當然好了,我幫師父一起打掃。”

兩人其實是可以用清洗術的,但都默契的,像普通凡人打掃房間那樣,仔仔細細,耐心的將屋子內外打掃了一遍。

屋子的布局和四百年前一模一樣,所有東西也都擺放在原位,可見村民們一直將此地保護的很好。

昭昭望著熟悉的床鋪、桌案、硯台,烏眸再度浮起霧氣。

長淵清晰的感覺到,神魂深處,傳來一陣綿長繾綣的思念和傷感,他知道,那是屬於吳秋玉的神魂和記憶。

他幾乎是本能的抬起蓮袖,擦去昭昭臉上淚痕,道:“不用偷偷哭。”

昭昭一愣,沒想到這都被便宜師父發現了,推開長淵跑出去,坐到台階上,哭得更加厲害。

回到觀音村,他再一次清晰的意識到,以前的師父,真的再也回不來了。他不想讓師父當什麼戰神,擁有多麼崇高的地位,他隻想要那個隻是一個普通的落拓修士,眼裡心裡隻有他的師父。

可惜這是不可能的。

長淵走過去,坐在昭昭旁邊,低聲道:“一切都是師父的錯,不要哭了,好不好?”

昭昭抽泣著道:“你是戰神,你怎麼會錯?”

長淵道:“師父錯了很多。”

錯了很多。

所以,他要一一斧正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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