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一劍霜寒23(2 / 2)

魔龍狠厲一爪落下,在修士臂上撕出長長一道口子。

緊接著又是背部,腿部,腹部。

如玩弄獵物一般。

修士衣袍很快被血染透,他扶著劍,半跪在地,撐著不肯倒下,趁著喘息的間隙,舉目四顧,黑漆漆一片,什麼也看不到。

隻有無邊的血,無邊的雨。

轟隆隆的雷聲中,魔龍利爪再度落下。

昭昭捏緊拳頭,有溫熱的血,自掌心緩緩流下。

修士被困在魔龍巨大的龍軀中,看不到外麵景象,昭昭卻看得清楚。

那些蟄伏在暗處,本應一擁而上,去斬殺魔龍的所謂仙門修士,在魔龍被引出後,並未現身支援,而是在第一時間往相反的方向掠去。

那裡,正是魔龍洞穴所在。

他們眼底燃著貪婪的光,在洞中翻找,搜尋,任由師父孤身為餌,被魔物折磨、虐殺。

他們有的找到了秘籍,有的找到了失傳已久的魔族符咒。

有的甚至取出靈囊,小心翼翼,如獲珍寶的將洞中殘留的魔氣都一縷不剩的搜集起來。

峭壁之上,修士銀麵被風吹落,露出布滿魔紋的一張臉。手中玄玉劍,突得騰起無數黑焰。

魔龍沉默的凝望著那柄劍,竟緩緩放下了再一次揮出的利爪,猩紅雙目,陡然射出兩道興奮的光。

魔紋在修士肌膚上迅速蔓延,很快爬滿他的手掌手臂,甚至是眼睛。

修士自血泊中爬起,當風而立,緩緩舉起劍,劍身散發出的威勢,竟將魔龍的氣勢壓了下去。

魔龍垂下龍首。

修士提起劍,袍袖飛舞,禦風而下,掠向寒潭之中。

還在翻找搜刮的眾人見到那滿身魔紋,猶如厲鬼一般提劍而入的玄衣修士,俱目露驚恐。

“吳、吳義士,你這是——”

修士毫不留情的揮劍,割斷說話人喉嚨。

劍鋒過處,血濺寒潭。

那些仙門中人,以各式各樣的姿態永遠倒在了血泊中。

修士眼底魔紋欲盛,提劍逼向最後一人。

薛成峰懷中抱著兩冊厚厚的秘籍,一步步往後退去,直到退到石壁上,退無可退。

“吳修士!”

薛成峰大吼,將靈劍抽出。

“咱們都是修行中人,何苦如此刀劍相向。你若再近前,休怪薛某不客氣了。”

薛成峰手臂和聲音都在顫抖。

修士陰沉沉望他一眼,暴烈劍意,凶猛壓下。

薛成峰手中靈劍登時碎裂成兩段。

薛成峰驚恐的睜大眼,一陣絕望襲來,準備閉目等死。

這時,一隻青色精致的蟈蟈籠,帶著蒙蒙水汽,突然出現在了修士麵前。

修士染滿魔紋的眼睛倏地一怔。

這一霎功夫,一柄利劍,穿透修士胸膛。

薛成峰睜眼,又驚又喜的望著從天而降的黑衣人。

“走。”

黑衣人道。

薛成峰踉蹌爬起,將秘籍藏到懷中,跟著黑衣人離開。

寒潭洞內,修士撐著劍,半跪在地,手指貼著濕冷地麵,小心翼翼的將那隻被丟在地上的蟈蟈籠撿了起來,納入懷中……

昭昭眼睛盈滿水霧。

低頭,將視線落在石案上的那隻蟈蟈籠上。

一滴淚,無聲掉落。

之後的事,他早就知道了,師父冒雨回了觀音村,隻為再看一看他,而後就將他托付給王大叔一家,再度入山,與魔龍同歸於儘。

除了觀音村的村民,再無人知曉,一個平凡的修士,如何以生命為獻祭護住了一村人的性命。

而那些沽名釣譽,狼心狗肺之徒,卻依舊光鮮亮麗的活在世上,享受著世人的尊崇和吹捧,甚至成了除魔衛道的大英雄。

何其不公。

柳文康將水靈珠收起,示意昭昭可以離開了。

昭昭沒有動,問:“你是誰?為何會帶我來這裡?”

柳文康笑了笑。

“小公子如此聰明,難道猜不出來麼?”

昭昭默了默,伸指,沾了一點潭水,在石案上緩緩刻出一道符文。

金色的符文。

以前需要耗費大半日才能刻出一道的符文,昭昭已經能輕鬆的一筆刻出。

柳文康道:“小主人,好久不見。”

昭昭雖然已經猜到答案,還是激動了下。

“柳木小人,真的是你?”

柳文康點頭。

“多虧君上與小主人的符文,我才得以修煉出本形。”

“我不日即將飛升,今日帶小主人來此,不為彆的,隻為報小主人恩情。”

“如此恩已報完,我也該離開了。”

語罷,他元神漸漸隱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昭昭心裡其實還有其他困惑。

比如,柳文康到底是什麼時候認出他的?當年在西州柳家莊時,柳文康引導他入無情道,是有意還是無意?

可轉念一想,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師父。

昭昭將蟈蟈籠收起來,離開山洞,直接禦劍往村子趕去。

**

而另一頭,長淵已經快急瘋了。

他不過與梵音通了個音訊,回到屋裡,就發現昭昭不見了。

長淵一顆心如墜冰窟。

他先去前麵的神仙廟找了一圈,又大半夜敲響隔壁王氏夫婦的門,詢問了一遭,都沒有昭昭的下落。

大半夜的,昭昭能去哪裡?

長淵心一沉,腦海內不受控製的浮現出種種猜測。

所有猜測都指向一個結論,昭昭真的不要他這個師父了。

否則,怎會大半夜不告而彆。

王氏夫婦也幫著長淵一起找,並安慰長淵:“吳神仙不用擔心,聽先祖說,那小神仙最是喜歡粘著神仙您的,有一年除夕,您在山中修行未歸,小神仙提著燈,一個人在村口等了整整一夜,等著您回來。村裡人每回開玩笑說要把小神仙拐走養到自己家,小神仙都會衝村民發脾氣,說自己永遠都不離開師父。小神仙一定不會拋下您自己離開的。”

長淵內心卻得不到多大的安慰。

因他清楚的知道,以前的吳秋玉有多好,他這個師父就有多不合格。

正五內如焚,吱呀一聲,籬笆門響了。

昭昭收起劍,從外頭走了進來。

少年眼睛還紅紅的。

長淵一愣,繼而大喜,大步走過去,將少年緊緊抱在懷中。

王氏夫婦也跟著笑了,忙告辭離開,繼續回去睡覺了。

昭昭還在為在水靈珠中看到的往事憤怒傷心,突然落入一顆堅實溫暖的懷抱,還有些回不過神,仰頭,羽睫眨了眨,問:“你抱我做什麼?”

傷心的明明是他。

便宜師父怎麼眼睛看起來比他還紅。

而且——

昭昭偏頭打量小院,發現院中一片狼藉,像是被山賊搶劫過一般,水缸倒了,羊圈壞了,籬笆門也折了一片。

這些可都是當年他和師父一起建起來的,怎麼成了這副模樣。

昭昭很快有了懷疑對象,抬起烏黑眼珠,瞪向長淵。

“這是怎麼回事?”

長淵沒吭聲,雙眸深若潭,道:“你知不知道。”

“知道什麼?”

“剛剛,師父真的快瘋了。”

昭昭一愣,繼而溢出絲歡喜,問:“真的麼?為什麼會瘋?”

長淵歎口氣。

“你明知故問。”

“誰明知故問了,我就是好奇呀。聽說當年你的墨羽替你擋劫時,你也發瘋了。和今日相比,哪一回更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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