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現在,昭昭仍忘不了剛入一十四州那陣子,經曆的種種不公與委屈。
當然,不公多來自旁人,在長淵這裡,更多的是委屈。委屈一入門,便被師父發配到後山禁殿裡住。
禁殿裡陰冷又潮濕,他幾乎每隔幾日就要鬨一回疹子。
這還是次要的,主要是丟臉。他是多虛榮多要麵子的人呀。
因為住在禁殿,他都不好意思叫同門和兄長來做客,每回遇到同門輪流宴客,都隻能以各種理由搪塞過去。
連與人吹牛皮時都底氣不足,自己先矮上半截。
昭昭抬眼:“你說呀。”
他倒要聽聽,便宜師父能說出什麼道理來。
長淵手仍攬著少年腰背,望著那雙靈動清透的眼睛,長淵不由再一次回想起,當年第一次見麵,入目的驚豔。
“還記得,當初入一十四州時,你們的馬車,曾經過一片霧林麼?”
昭昭點頭:“當然記得了。”
那是他自蜀中之行後,第二次離開麒麟宮,去給自己謀出路,雖然一路上要變著花樣討好兄長,好讓兄長多多提攜自己,最好能在推薦信上捎帶上他,還要忍受管事的冷嘲熱諷與白眼,可心中依舊是激動與雀躍居多。
他終於有機會到仙州最好的學府拜師學藝了。
等他學到本事,變得強大,就可以去找師父了。
再也不必寄人籬下,再也不用看人臉色。
因為心中歡悅,昭昭對那一路發生的事,都記得格外清楚。
長淵也沉浸在回憶中。“那你可還記得,你們曾在路邊,遇到一個受了重傷的修士?”
昭昭又點頭。
“記得。”
他原本以為撿到了肥羊,沒料到隻是一個外門弟子。
後來遇到魔物,他還……
昭昭忽然覺得哪裡有些不對。
這件事,隻有他、兄長、靈樞還有幾個麒麟宮的侍從知道,便宜師父怎麼會知道。
昭昭腦筋轉得何其快,立刻驚疑不定望向長淵。
長淵:“沒錯,那個修士,正是本君所扮。”
昭昭:“……”
昭昭腦中轟得一聲。
怎會如此。
那個弟子,明明掛著外門弟子的玉牌,怎麼可能是……是便宜師父。
便宜師父堂堂戰神,扮什麼不好,為何要扮成外門弟子。
後來魔物來了,他主動斷後,為了活命,直接、直接把那弟子推下了馬車!
昭昭一陣心虛。
難怪,難怪後來道德考核,長淵會連見也不見他,直接給他評了個“下”,害得他栽了個大跟頭,成為全學堂的笑柄,處處碰壁,沒有師父敢收他入門。
還險些卷鋪蓋回家。
真是丟死人了。
昭昭心虛的同時,也有一絲釋然。
原來,便宜師父真的不是因為出身和家世才瞧不起他,而是,而是被他坑過,還險些葬身魔物腹中,成為魔物晚餐。
會對他品行存在偏見,也在情理之中。
可他從來就不是如墨羽和兄長一般品性高潔、完美無瑕的人,他有什麼辦法。
若時光再來一次,他還是會那麼做的。
思及此,昭昭忽然又有些失落。
之前,他還有理由怨怪便宜師父,現在,他是連立場都沒有了。
畢竟是他有錯在先。
四百年前,他在蜀中遇到師父的時候,雖然脾氣大了些,任性了些,可並未做過壞事,甚至還是個小可憐。
後來再回麒麟宮,為了立足下去,讓自己過得更好,他變得自私、算計、嫉妒,甚至用各種手段報複過那些欺侮過他的人,做過很多不符合道德標準的事,早不是當初被人剝了鱗片,丟在臭水溝裡的小妖了。
有些事,麵對外人,毫無壓力,可當麵對親近之人時,反而會心虛,束手束腳。畢竟,沒有人願意把自己陰暗不好的一麵展露給親近之人看。
四百年的時間啊。
昭昭知道自己這樣滿身倒刺,像個小刺蝟一樣的性子不討人喜歡。
可有些東西,已經融入他骨血內,再也剔除不了了。
就像他明明知道,這回離開東海,雪姬並沒有錯,是他在無理取鬨一樣。
同樣的道理。
有墨羽那個標杆在,他又有什麼立場要求長淵喜歡這樣的他呢。
幸好,沒有簽訂那什麼血契。
昭昭抬頭,打量了一眼這寧靜的小院,忽然覺得,觀音村,真的已經過去很久了。
“我們去中州吧。”
昭昭道。
他要做最後一件事,替當年的師父報仇。
便宜師父被“戰神”這個稱號綁架,不好做這件事,他是無所謂的。
左右他名聲從未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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