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在這裡坐一夜?(1 / 2)

銀冬屏住呼吸,一動也不敢動,眼睛瞪的幾乎要脫出眼眶,耳朵嗡鳴腦中一片空白。

滿心全都是,完了完了完了……

許久,圈在他身後的人沒有再動,銀冬這才敢呼吸,耳朵的嗡鳴聲才漸漸的消失,他眨了下眼睛,卻因為瞪的太久了,酸澀不已,隻眨了一下,眼前就已經模糊。

等到完全的確認銀霜月呼吸平穩,並沒有醒,銀冬卻有些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一股難以言說的委屈感湧上來,讓他眼淚吧嗒吧嗒,開閘一般的關不住了。

他是個變態。

可他也並不想要這樣,他也想要隻將長姐當做長姐,也想要像個真正的男人,光明正大的寵愛他喜歡的女人,不需要像個老鼠一樣,隻敢在這樣夜深人靜的夜,用這樣卑鄙的手段偷偷過來,才敢肆無忌憚的看上一眼自己喜歡的人。

他擁有了這世界上最尊貴的身份,手握生殺腳踏山河,卻午夜夢回,最最懷念的,還是同長姐顛沛流離,甚至風餐露宿的那些年。

至少那個時候,他不用去想許多,冷了隻要張開手臂,或許沒有錦被暖爐,長姐的擁抱卻是一定如約而至的。

銀冬伸出手指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漬,卻截不斷源頭,銀霜月熟睡的臉,不斷的在他的眼中模糊清晰清晰再模糊,那樣子,沒出息透了。

銀冬在心裡罵自己,他從來不許自己這樣軟弱,可是在銀霜月的麵前,在這深夜無人知道的宮殿之中,他根本壓製不住洶湧的委屈,明明他們不是真的姐弟,卻為什麼偏偏不行?

越哭越厲害,以至於不知道什麼時候,哽咽的聲音都開始壓製不住了。

銀冬心中告誡自己該走了,卻像個摔破了膝蓋,沒有得到娘親親吻安撫的孩子,挪不動腿。

然後……事情就險些失控。

銀霜月本就夜裡起了一次,睡眠不是很深,原本還稀裡糊塗的做了夢,夢中一開始還不清晰,到後來就越來越真切,她夢見銀冬坐在冰天雪地裡在哭。

這場景再熟悉不過了,那時候銀冬還不滿十歲,平時乖巧懂事,總像個小大人似的,不過這天因為山下市集,銀霜月為了賣一點挖的草藥,還有去撿一些旁人不要的菜葉,天色蒙蒙亮才下山去了,並沒有叫醒還在睡覺的銀冬。

於是等她回來的時候,就見銀冬狼狽的不像樣子,衣服都沒係上,通紅的小腳赤著踩在雪裡,快要哭成個小冰人了。

銀霜月當時又是心疼又是責怪,卻在銀冬哆嗦著聲音,說“我以為長姐不要我了”的時候,鼻子一酸,和銀冬在風雪地裡,哭成一對大傻子。

誰不要誰呢?她當時除了銀冬,又還有誰呢?

夢裡銀霜月再次聽到了銀冬那樣委屈甚至絕望的哭聲,心臟控製不住的開始酸澀,抱住了雪地中哭的著的小人,生生哭醒了。

醒過來之後,銀霜月仍自以為自己在夢中,因為銀冬的聲音近在耳邊,她眼中含著水霧睜開眼,對上銀冬哭紅的一雙眼,夢境與現實重疊,沒有半夜三更屋子裡進了人的畏懼,也沒有驚訝,而是下意識的起身,在自己的意識支配之前,已經伸出手臂,抱住了銀冬,手掌一如從前做過無數次的那樣,穿梭在他的發間,帶著夢境未醒的鼻音,聲音低低的在他耳邊安撫他,“冬兒乖,不哭……”

銀冬的哭聲卻因此戛然而止,瞪大了眼睛,眼中一汪水霧驚慌失措的落下來,驚懼的情緒活像是他才是那個半夜三更被闖入者吵醒的人!

銀冬所有的聲音都停住,感覺到長姐柔軟溫暖的擁抱,眼淚又被燙下來,砸在他緊攥著衣襟,由於過度緊張泛青的手背之上。

銀霜月摩挲了一會,聽不見銀冬的哭聲,這懷裡高高的,肩膀異常寬厚的人,也同夢境中無助的小不點不甚相同,也逐漸回神了。

於是她慢慢的鬆開銀冬,退開一些距離,和銀冬兩個人四隻眼掛著淚珠對瞪著,半晌無言。

她是不知道說什麼。

她還專門用餘光掃了一圈,這裡確實是她的寢殿,那這半夜三更的……銀冬怎麼會在這裡?

銀冬是不知道怎麼說。

這半夜三更的,在長姐的院子,長姐的臥房中,他即便是皇帝,這天下都是他的,可是這個時間不在自己的寢殿,不在妃嬪的寢殿,而在自己長姐的寢殿,他要用什麼樣的理由?

銀冬腦子一輩子沒轉的這麼快過,這要怎麼解釋?!

安神香!對,安神香為什麼沒有見效!

“那個……”最後還是銀霜月先開口,由於刻意的壓低聲音,她說出的話幾乎是氣聲,“冬兒?你怎麼……”

銀霜月盯著銀冬哭紅的雙眼和鼻尖,沒有什麼質問的情緒和語氣,隻是有些驚訝。

銀冬卻腦子裡麵整個開鍋了,他打死也沒想到會遇見這種事情,他已經偷偷看過了,安神香已經熄滅,所以還是他大意了,大概是因為補過頭,那點血和理智不朝著腦子裡麵去,全都朝下走,他竟然犯了這種致命的錯誤!

銀冬看著銀霜月,腦子飛快的想著合理的借口,最後想到她剛才抱著他哄他不要哭的樣子,腦中靈光一閃,頓時超前傾身,狗膽包天的將銀霜月整個擁入懷中。

銀霜月瞪大眼睛,也伸手圈住銀冬,拍了拍他的背。“怎麼了?”

銀冬閉了閉眼,用一種十分淒涼的調子,說道,“長姐,我做噩夢了,夢到那年你自己下了山,不要我了。”

銀冬不知道自己歪打正著,開了個頭,撒謊就順暢多了,“我在山裡找了好久,叫了好久,沒有人答應,我還遇見了狼群,我的鞋子丟掉了,我好冷啊,腳凍的好疼……”

銀冬是在利用那年銀霜月的愧疚,利用銀霜月的心軟。

其實那一年,他十歲,護衛他的那些先帝安排的人死絕了,他當時隻剩下銀霜月,雖然乖巧的很,卻是根本不曾真心的想要同她在一起的。

銀冬自小便生長在深宮之中,耳濡目染的,全都是後宮之中從嬪妃到太監宮女之間的表麵祥和內裡暗潮洶湧,他從不會輕信任何人。

而他也不是什麼得寵的皇子,因為他在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他的父皇並不愛他的母妃,愛的是母妃宮中的一個宮女。

後來那宮女封了個美人,卻因為地位低微,不能獨自居住一處,隻好安排在母妃宮中的偏殿。

人人都道帝後伉儷情深,卻沒人知道,皇帝一月之中有大半月都宿在鳳棲宮中,卻不是同皇後在一起,而是同那個美人,聽人說,那美人到底是賤命福薄,剩下的女兒身體很差,每每季節交替,便會生死邊緣走上一遭,隻能常年養在四季如春的南川。

當時他父皇每年都會派人去南川,送去數不清的奇珍異寶珍稀藥材,甚至還會親自以出訪的名義去南川看她,而銀冬每次見他,不僅要提前許久求見才能見一次,更多的則是在逢年過節的宮宴之上。

沒人知道,鳳棲宮的真正主人,是個賤婢封的美人,那裡是他母後的冷宮,就連後來國破之時,那女人也是父皇派人率先送走的。

常言都道帝王多薄情,他的父皇不曾薄情,卻癡情比薄情更可恨。

每一次他冷著冰霜一般的臉色,在初一十五帝後必須同塌的時候過來,銀冬小一些的時候不懂什麼,卻在大一些,偷偷的看過一些話本的時候,就會從心底裡鄙視他父皇。

不情願卻還要礙於權勢規製,同他人同床共枕,那樣子,同勾欄裡麵為了銀錢賣笑陪客的小倌有何不同?

帝王?那樣算什麼帝王。

不過銀冬從未曾聽過母後抱怨,或許母後也從不曾愛慕父皇,隻是銀冬卻還是從心底裡憎恨父皇,憎恨那個賤婢,以及她生的女兒。

隻是後來山河破碎,母親帶領嬪妃殉國,老皇帝派出的最後那點人,不僅保護他,也保護那個賤婢的女兒,父皇同他說,那是他的長姐。

但不知道這中間出了什麼差池,連銀冬都能看出,死士們護持的,根本就不是什麼長公主,他那嬌生慣養的長姐,怎麼可能小小年紀滿手老繭?

銀冬礙於自己小,不能失去庇佑,乖乖叫著長姐,也從不曾拆穿她,隻當個笑話,看她,也是看他父皇如何愚蠢。

在那時候護衛的人死絕的時候,他是想要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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