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留的酒漬順著嘴角滑落,他抬手隨意抹了下,順著銀霜月的勁兒,貼到她的身上。
銀霜月的氣息瞬間包裹他,銀冬深吸了一口氣,將頭枕在銀霜月的肩上,呼吸散亂。
“長姐……你來了……”
銀霜月肩頭多了一顆重的壓到她身子一歪的腦袋,把酒杯酒壺放在腳邊,滿麵的責備,“你身上這麼燙,到底是高熱還是飲酒的緣故,伺候的人呢?就由得你這般的胡鬨!”
銀冬隻是笑,笑的尤其的好聽,尾音還托著綿軟的調子,整個人掛在銀霜月的身上。
“無礙的,無礙的,長姐莫惱,”銀冬雙手攬住銀霜月的肩膀,頭蹭著她的頭,“我啊……身體好呢,高熱不吃藥,也會很快消下去,煩人的很……”
“又開始胡言亂語,”銀霜月無奈的扶額,“這酒氣重的,你到底是喝了多少酒,醉成這個樣子……”
“長姐,我高興……”銀冬嘿嘿嘿的笑,“冬兒今日特彆的,特彆的高興!”
銀霜月被他嘿嘿的也染上了笑意,伸手貼心的將他滑下肩頭的衣襟拽上,絲毫沒有被他給誘惑不說,還微微歎了口氣,冬兒實在太瘦了。
“真的……好高興啊。”銀冬頭枕著銀霜月的肩,確實是開心的不得了,因為今日之後,胡敖便要啟程回西北,他已經精精細細的準備過了,國師的項上人頭雖然沒有摘回來,可他卻再也沒膽子出現在銀冬麵前,從今往後,再也無人敢在長姐的麵前胡言亂語了。
長姐從今往後,隻會是他一個人的。
“你身上發熱呢,我扶你去床上躺著,再要人弄點醒酒湯,”銀霜月聽他一直笑個不停,嘖了一聲,“你這孩子……是不是燒傻了?”
銀霜月伸手扶他,銀冬從銀霜月的肩頭抬起了頭,側頭一直看她,傻兮兮的笑。
銀霜月活活讓他給逗笑了,摸了摸他散落的長發,“你怎麼這麼大了,還跟小時候似的……”
“長姐……”銀冬抓住了銀霜月的手,捧在了自己的手中,盯著她道,“這宮殿之中,這天下,所有人都是薄情寡義。”
銀霜月笑容少了一些,以為銀冬還沒從明融蘭的陰影中出不來,更是心疼他了。
其實這些天,銀霜月除了痛恨明融蘭之外,其實也有些糟心另一件事,這後宮之中妃嬪雖說不多,可也不少,她查過,雖說頻率鮮少,銀冬卻也不是除明融蘭之外一個人沒有臨幸過。
但是卻除了明融蘭之外,全部都沒有懷上龍種,召幸最多的明融蘭,懷了孩子還是彆人的,銀霜月不住懷疑,冬兒他是不是有什麼隱疾?例如不能令女子有孕之類的。
為此她還找了太醫令,但是太醫令不知是不是被銀冬交代過了,開始打哈哈,問急了就說陛下很健康,並無隱疾。
銀霜月也是操碎了心,她這命格就算了,要是冬兒也不能有子嗣,那他們姐弟倆也太慘了。
於是銀霜月說道,“冬兒,長姐知道你心裡苦,”那麼喜歡明融蘭,卻還是被背叛,纏綿病榻這麼久還未好,銀霜月都未曾想過,冬兒竟然這般癡情。
“待年後,長姐再親自為你挑選幾個美人,必定比明妃還要稱心,莫要傷心了,好不好?”銀霜月語調溫柔至極,哄孩子一般。
銀冬笑容漸漸收起,垂下頭,抓著銀霜月的手指撚了撚,看著銀霜月搖頭,一字一句道,“不要,不好。”
“長姐,這天下,隻有長姐待冬兒最好,冬兒誰也不要,隻要長姐便好。”銀冬抓著銀霜月的手抬起,將頭鑽進她手臂之下,傾身竟然躺在了她的腿上,自下而上對著銀霜月笑。
銀霜月拍開他的手,無奈的不跟醉鬼計較,垂頭看他傻兮兮的模樣,伸手摩挲他頭發,“莫說胡話。”
“不是胡話,”銀冬長發散落銀霜月滿身,如墨一般的順著她的膝蓋垂落在地,他枕著銀霜月的膝蓋,對上她的眼,豔紅如上過妝一般的唇微動,似是怕驚動誰一般的輕聲開口。
“長姐,我隻有長姐,長姐也隻有我,”銀冬說,“我們誰也不要,便這般的一直到老,可好?”
銀冬看著銀霜月,眼睛半眯,模樣懶懶散散,卻實際上緊張的心臟要跳出喉嚨。
銀霜月還是那副無奈的樣子,垂眼看他,眉眼慈悲,如同一個慈悲的菩薩,普度著銀冬這個“眾生”。
銀冬等了片刻,見她不說話,又問道,“可好?”
銀霜月這樣近距離的和他對視著,終於看進了銀冬的眼中,她從未這樣仔細的看過銀冬的眼睛,乍然陷入其中,不覺的心驚肉跳。
冬兒……一直是用這種眼神看她的?
銀霜月遲鈍的神經,被姐弟親厚所致的心聾目盲,這會兒總算有些開竅的前兆,她看著銀冬這樣的眼神,再聽他問的話,原本到嘴邊的打趣,卻不知怎麼的哽住了喉嚨,噎的她吐不出咽不下,連呼吸都不順暢了。
她頓了片刻,錯開視線,張了張嘴,隻說,“冬兒,你喝醉了。”
銀霜月抓著銀冬的手臂,將他從自己的膝蓋上拉起來,推坐在旁邊,正要起身喊人伺候銀冬休息,卻才站起來,便被銀冬抓住了手。
銀冬仰著頭看銀霜月,還保持著那樣的微笑,手指輕微幅度的顫動著,怎麼壓製也壓製不住,眼尾都漫上了紅,他開口,卑微又期待,又問了一遍,“長姐,可好?”
他隻要一個承諾,就一個承諾。
長姐護持他長大,銀冬曾發誓報答,不能毀她。
隻要一個承諾,他就願意頂著姐弟親厚的假象,日日夜夜的抱著這個承諾煎熬。
但是銀霜月聽不到銀冬心中的卑微和祈求,她隻是被銀冬過於放肆的眼神有些嚇到,卻根本不敢確定自己看到的是什麼,整個人都有些混亂。
冬兒一定是醉了,銀霜月想。
但是被抓住了手,她再轉頭對上銀冬的視線,卻更加的不舒服,甚至有些想要……奪路而逃。
於是銀霜月甩開了銀冬的手,朝著外間走去,“你喝醉了,還有些高熱,我這便命人伺候你休息。”
銀冬手落了空,垂下了眼,看著自己的手指,似乎整顆心都落了空。
今天他很開心的,明日胡敖便要走了,國師那邊下了追殺令,長姐不會再有機會接觸任何人了,再也不能離開他半步。
所以銀冬愉悅的喝了點酒,還在銀霜月來之前泡了池子,高熱起來,想要私下,隻有兩個人,開心的守歲。
但是他得意忘形,酒精催發了他本就無處掩藏的情感。
於是銀霜月被他嚇到了,連這樣小小的一個承諾都不肯給他。
銀冬坐在地龍之上,覺得自己的心先是酸酸澀澀的疼,疼的太過了,便如同火燒一般的令他忍無可忍。
就在銀霜月走到裡間門口已經開口喊人的時候,銀冬抬頭望來,幽幽說道,“長姐,彆喊了,今日這殿內殿外,沒有旁人。”
銀霜月站定腳步,轉頭看他,“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