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命,她眼前的榮華和往後的自由,是銀冬用多大的代價換來的,到此刻還無法估量,她甩手在大火中自此泯然於世間,她的小冬兒卻不知道要為她背負什麼樣的結果。
銀霜月閉著眼,腦中嗡嗡作響,她按著桌邊站起身,卻突然間感覺到一陣暈眩,軟軟地朝著地上栽倒下去。
她似乎做了一個非常漫長的夢,夢中她把她和銀冬從小打到大經曆的所有事情,幾乎全都重新經曆了一遍,重溫那些相依為命的時刻,她在睡夢中哭到難以自已,這一次,那些一直被她忽視的,關於少年銀冬對她情誼初動時的掙紮和畏懼,甚至叛逆,都清晰無比地像一幅畫卷,逐漸在她的麵前展開。
這個夢太過深長,銀霜月沉淪其中,無法自拔,再醒過來,竟然已經是五日之後,身邊伺候的婢女們見到她醒過來,都跪地叩首,她們已然到了千丘縣王家,濃重的藥味在屋子裡彌漫,這幾日她各種珍貴的藥材灌進去,用參湯吊著命,王家幾乎將整個千丘縣的醫師都請到了府中,卻無人能令她轉醒,脈象和身體查看不出任何的異常,隻是她時哭時笑,王家又請了遠近聞名的巫師,術士,幾番下來卻仍舊是束手無策,眼見著人再不醒過來,便是參湯也吊不住其性命了。
銀霜月醒過來的消息一傳出,沒多久便從門外邊喚著“兒啊”便從門口撞進來了一個圓球。
圓球在地上滾了好幾圈,錦袍和發冠滾得稀爛,不是彆人,正是王家老爺,銀霜月這個身份的親爹爹,王全。
銀霜月虛弱地轉頭看去,這“父女”兩人第一次見麵,女躺在床上,父跪在床頭,十分地彆開生麵。
“兒啊!你終於醒了,”圓球王全哭唧唧地趴在床邊,想要去拉銀霜月這個女兒的手,卻猛的想到了什麼,瞬間改變方向,隻是拍在了被子上,他情真意切地哭喊,“你要是再不醒過來,咱們全家,就要跟著你一同去了啊!”
銀霜月讓他聲音震得頭疼,稍稍皺了皺眉,這王老爺,就被她身邊的兩個婢女給叉出去了。
是真的叉出去,腳都沒沾地。
很快有人送來了煮得稀爛溫度適宜的米粥,銀霜月被扶起來,米粥入口,整個人似乎還沉浸在那夢中沒有完全醒過來。
但是神奇的是,喝了米粥的之後,她的精神真的好多了,她躺在雙床,出聲問的第一句話便是,“皇城那邊有消息嗎?”
伺候她喝粥的婢女,就是給她易容的那一個,看上去特彆的穩重是這群婢女中的領頭人,整個人乾脆鋒利得像是一把開了刃的刀。
隻有在對著銀霜月的時候,才會露出臣服恭順的表情,她給銀霜月擦臉的動作溫柔無比,可她那雙手卻不是尋常婢女的嬌柔軟膩,幾乎各個指節都布滿老繭,難以想象這般輕柔的動作是出自她手。
片刻後她輕聲回複道,“二小姐莫要操心,公子在將分彆當晚便交代,今後皇城中的事情,都與二小姐無關,二小姐無需打聽,奴婢們也不會提及,您現在是多年頑疾一朝大愈的王家二小姐。”
銀霜月聽了之後,閉上了眼睛,她知道銀冬對她依賴又膩歪,渴求不得就尋死覓活,卻從未曾想,他絕情起來,是如此地不留餘地。
可她又如何能就這樣安心地待在這裡,真的做她的王家二小姐?
不過銀霜月知道,在這婢女的口中是問不出什麼的,且她現如今確實虛弱得很,真的知道了什麼,怕是隻會令她病情加重,她隻管閉上眼,先定下心休息。
銀霜月卻沒曾想,這一修養,就整整修養了一個月,她已經活蹦亂跳的時候,還未能打聽出關於皇城中一星半點的消息。
她甚至連這王家府邸都未能出去過,銀霜月向來善於隱匿和脫身,卻嘗試了各種各樣的辦法,都未能脫身,她知道銀冬必然是留了很多的人保護她,卻真的周旋了十幾天才驚心地發現,銀冬怕是將所有人都給了她,王家內外,就像是被結界隔絕在外,天羅地網不為囚禁,隻為保護。
銀霜月粗略估算,這些天她碰到的阻止她出門的,身形麵孔未曾重複的,竟有百餘人。
全都是飛簷走壁如吃飯喝水的高手,是銀冬身邊最精銳的貼身護衛。
可是……銀霜月不禁想,這樣的高手培養一個要耗費多少年,他身邊一共又能有多少人,全都給了她,他又怎麼辦?
如此密不透風連她都逃不出的天羅地網,到底是真的為了保護她的安全,還是……為了不讓她接觸外界,杜絕她知道皇城中的消息?
冬兒他……是不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