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碧晨一聽,渾身的血液都湧到了臉上。她家然然絕對不可能偷東西,一定是張大嬸為了報複劉豔,所以故意拿小孩子出氣。一想到張大嬸龐大的身軀和蒲扇一樣的大手,趙碧晨無法想象她的兩耳光扇在然然身上是什麼樣的。
等她趕到的時候,已經圍了好多人。張大嬸的謾罵聲,因為有了聽眾而更加有力。
都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兒子會打洞。趙尉然他媽媽偷人,他也就跟著學偷東西。這叫有種體種!呸!還說什麼讀書人家,出的都是些孬種!
張大嬸!主席說了,說話要講證據。各位叔叔嬸嬸,請你們做一個鑒證。今天她張大嬸說的每一句話,都會成為汙蔑我們趙家的證據。你憑什麼說我家弟弟偷你的東西?你憑什麼打他?趙碧晨看到臉頰紅腫的趙尉然,幾乎要咬碎自己的牙齒。
喲嗬,小小年紀,牙尖嘴利。跟你那個前小嬸子學的吧?這個倒沒什麼,有的事情可千萬學不得。比如,偷人!張大嬸的聲調抑揚頓挫,整個人生動得似乎自帶光環。
張大嬸,我敬你是長輩,跟你客客氣氣的說道理。空口說白話誰不會呀!你張大嬸居然能夠對一個五歲的孩子下手,你摸摸你自己的良心,它肯定是黑色的吧?你看看,你把我家然然打成什麼模樣的了?
趙碧晨心疼的看著趙尉然,將他護在了自己身邊。有她在,誰也不可以欺負他!
十二歲的趙碧晨在張大嬸麵前一點都不露怯,雖然她才一米四,對方足足有一米六五的個頭。雖然她才不足六十斤,對方有一百多斤的體積。昂起頭,趙碧晨要張大嬸給個說法。
好,你要證據是不是?這就是證據,他把我家放在條桌上的蜂蜜偷吃了。張大嬸拿出了自家裝蜂蜜的罐子,距離張家大門口十步遠的地方,條桌上到像是真的有一個罐子放置留下的印記。
沒有,我沒有偷吃。我根本不知道條桌上有什麼,我隻是藏在大門背後,哪裡都沒有去。平日裡害羞內向的趙尉然雖然漲紅著臉,倒是第一次在這麼多人麵前把話說得有條不紊。
喲嗬,你們看看。趙家人的嘴可都厲害著呢!小小年紀,就知道為自己狡辯。我不妨告訴大家,蜂蜜這麼珍貴的東西,我一般是不放在外麵的。這不,今天我要回娘家,早上特意從櫃子裡拿了出來。這件事,我家當家的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大家要是不相信,我馬上讓人把我家當家的喊回來。
張大嬸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臉上的表情不像是作偽。
圍觀的人看看張大嬸,再看看趙尉然。審視的目光更多是放在趙尉然的身上,孩子嘛,難免嘴饞。張大嬸這麼大的年紀了,應該不會生出這樣無中生有的是非來。
姐姐,我沒有,我真的沒有。趙尉然雖然怯弱,可是這一次,即便是麵對張大嬸的威脅和毆打,麵對這麼多人懷疑的目光,他也沒有哭。因為他記得,今天早上姐姐才跟他說過:男子漢,流血流汗不流淚。他要當真正的男子漢!
當家的,正好你回來了。你來說說,我今天是不是把蜂蜜從櫃子裡拿出來放在條桌上了?我不過是去砍了個豬草的功夫,蜂蜜就沒有了。除了趙尉然來我家之外,我家沒有外人來過!
張大嬸眼尖看到自己的丈夫從地裡回來了。看樣子,他也是被人通知回來的。
好!趙尉然非常喜歡幫姐姐做事。他最崇拜的人除了向陽哥哥就是姐姐了,他們都是自己心目中的英雄。
趙碧晨走近媽媽,她正在用手擦自己臉上的淚痕。粗糙的大手全部都是老繭,因為冬天皸裂的手掌讓趙碧晨看了心疼不已。
晨兒,你們回來了?媽媽剛才想把火吹旺一點,結果讓煙灰給眯了眼睛。要強的羅淑芬不肯在女兒麵前承認自己哭了。
媽媽,發生了什麼事?你可以告訴我的。我已經長大了,不是小孩子了。趙碧晨抱著媽媽,將頭埋在她的頸窩。向來堅強潑辣的媽媽竟然哭了,一定不是小事情。印象中,幾乎沒有見過媽媽流淚的樣子。
甚至爸爸出事之後,她也隻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老了。
晨兒!羅淑芬長歎一口氣。
她要怎麼跟女兒說?難道告訴女兒丈夫把家裡為數不多的錢全部借給了彆人。這個彆人還是他曾經喜歡過的女人?
沒事,媽媽真的沒事。
趙碧晨見母親不想說,也沒有逼問。自己畢竟才十二歲,媽媽可能也有她的顧及。
晨兒,媽媽回一趟外婆家,明天一早就回來。你照顧好家裡,知道嗎?羅淑芬想到丈夫拿錢走時的臉色,心裡的氣憤一直堵到了喉嚨管。那個女人的丈夫生病了,自家丈夫眼巴巴的送錢過去。這是將自己置於何地?這是將整個家庭置於何地?
趙碧晨欲言又止,隻能看著媽媽眼眶通紅的離開了家。
這個時候去外婆家,等媽媽走到天已經黑了。趙碧晨找不到理由阻攔媽媽,如果這是她想做的事情。
記憶中好像有段時間媽媽和爸爸的確鬨過不愉快,可是因為什麼緣故,她記不清楚了。
趙碧晨目送著媽媽從後門離開,看著她雖然才35歲,卻已經有一點佝僂的背影忍不住心酸。村裡誰人不誇一句媽媽能乾,她的工分也是整個生產隊女工最高的一個。
可是,趙碧晨卻注意到。母親的臉早已經被風吹日曬得失去了光澤,色斑和暗沉讓她看起來如同四十多歲的女人一般。挺直的腰背,也有一點微微的扛了;這是過度辛勞的表現。
姐姐,然然已經收完了衣服和蘿卜乾。剛才我偷吃了一根蘿卜乾,真好吃。姐姐,你嘗嘗?趙尉然從碧晨的身後跑了過來,手裡還拿了一根蘿卜乾。
這是前幾天趙碧晨腳扭傷的時候在家裡做的。大冬天和開春那段時間沒有蔬菜可以吃,蘿卜乾也可以當一道菜品了。
嗯,真好吃。這些都是然然的功勞。趙碧晨摸了摸堂弟的頭,打算晚點問問爸爸究竟怎麼了。
可是,直到月亮升起來,也沒有見到爸爸回來的身影。趙碧晨不由得有點擔心。
趙尉然已經去村子裡的羊圈看過了,聽村民說是下午的時候大伯已經把羊趕了回來。
那麼,爸爸究竟去哪裡了?媽媽又為什麼傷心流淚還跑回了外婆家?
趙碧晨和堂弟填飽肚子,她讓堂弟先上床休息。自己還要切豬草,喂豬,打掃屋子。一圈忙下來,趙碧晨不僅忙出了一身汗水,還喉嚨發乾,可彆感冒了,趙碧晨連忙喝了一大碗溫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