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計臉上的熱情明顯淡下去,懶洋洋應了聲,轉身走出了雅間。盧希寧跟著夥計一起暗自撇嘴,看來有錢人也小氣,莫非,納蘭容若沒有帶銀子出門?
他除了讀書寫詩,還有彆的事情做,能自己能賺錢嗎?盧騰隆都去了衙門當差,這個時候他在街上閒逛,肯定沒有正經工作,是靠著家裡養著的二世祖。
巨大的危機感瞬間兜頭壓下來,盧希寧在椅子裡挪來挪去,忐忑不安。
成親以後,他們都要靠著伸手問家裡要錢過日子嗎?要是納蘭明珠煩了,不給錢怎麼辦,要她出去找活養家嗎?
女人能出去做什麼呢?盧希寧來的時候已經打聽過,好像除了去幫傭之外,也沒有什麼正經活了。
幫傭的銀子少得可憐,她也不會做家事。再說依著他的身份,她出去幫傭,他會不會感到丟臉?
盧希寧覺得未來的人生好難。
夥計送進來了茶水,納蘭容若沒有要他留下來伺候,親自提壺倒了碗茶放在她麵前,不經意問道:“盧姑娘在想什麼?”
盧希寧老實回答道:“我在想你是做什麼的,能不能賺到銀子。”
納蘭容若提著茶壺的手一頓,眼神在她臉上掃過,問道:“盧姑娘想跟我聊的,就是這件事嗎?”
盧希寧答道:“不是,主要是為了跟你道歉,這件事我也是剛想到。你不要生氣,我沒有彆的意思,隻是在考慮以後,若是沒有收入來源,該怎麼生活,要怎麼去賺銀子。”
納蘭容若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驚訝,思索之後,複又笑起來:“盧姑娘真是有趣。敢問盧姑娘,可是先前聽到我不點這裡的明前龍井新茶,是因為嫌棄貴,付不起銀子?”
盧希寧眼睛又瞪得滾圓,驚呼道:“你怎麼知道的?”
納蘭容若往後靠進椅子裡,雙手搭在胸前,姿態閒適,並沒有回答她的話,輕笑著問道:“盧姑娘可想到了賺銀子的方法?”
盧希寧先是點點頭,接著又搖搖頭,鬱悶地道:“想是想著了,就是去幫傭做苦力唄。不但賺不了多少銀子,你也會覺得丟臉。”
納蘭容若臉上浮起笑意,笑意漸漸越來越濃,身子微微前傾,盯著她的雙眼,一本正經說道:“靠自己的雙手賺銀子,我怎麼會覺著丟臉呢。”
盧希寧放下了心,哦了一聲,又上下打量著他,說道:“也不能隻靠著我一人出去賺銀子啊,聽說你文武雙修,應該很有力氣,去做苦力也能賺銀子,對吧。還有,聽我哥說,你憑家世也能出仕,不想做苦力的話,也可以出仕去賺銀子啊,也不要好高騖遠,隨便去尋個差使就行。
像我哥那樣,雖然官職低,但不用擔負什麼責任,平時閒得很,也沒人管著他,輕輕鬆鬆就能賺錢。你也不想去當差的話,嗯,讓我想想啊,聽說你讀書好,也可以當教書先生賺錢。”
盧希寧覺得自己腦子太厲害了,馬上就想出了無數賺錢的方案。當了這麼久的蠢貨,第一次覺得自己英明神武,不免神色得意,笑吟吟問道:“我說得對吧?”
納蘭容若垂首,手抵著鼻尖,極力忍住大笑,咳了咳之後,方抬起頭說道:“盧姑娘說得很對,是在下慚愧,以後一定聽盧姑娘的安排。”
盧希寧還是懂得謙虛,雙手亂搖,說道:“不敢不敢,安排倒不敢,就是建議而已。畢竟我們要一起生活,總不能一直靠家裡養著。伸手要錢的話,我會感到不安,不知你可有這樣的感覺?”
納蘭容若臉上的笑容逐漸淡去,眼神複雜看著她半晌,說道:“我也有姑娘這樣的感覺。”
盧希寧高興不已,頭點得如小雞啄米般,說道:“總算有一樣共識了,很好。”
納蘭容若垂下眼簾,不知道在想著什麼,片刻後問道:“盧姑娘沒有吃茶水點心,可是不合盧姑娘的口味?”
盧希寧搖頭,伸手端起茶碗一口氣喝了半碗,放下後又去拿豌豆黃,笑著答道:“我是還沒有來得及吃喝。”
她一手拿著豌豆黃,一手兜在底下,小心翼翼咬了一口吃下後,再咬了一口,像是隻小鬆鼠般,將一塊豌豆黃吃得乾乾淨淨。
然後,她將手上接著的碎末扔在角落裝廢物的簍子裡,再拿出帕子拭了拭嘴。
納蘭容若一瞬不瞬盯著她的動作,突然說道:“現在離清明還有段時日,照著時節,杭州的龍井最多才剛采摘,就算快馬加鞭,也沒有這麼快送到京城。
先前夥計說的明前新茶,隻是騙騙冤大頭而已。這間茶樓不算好,拿不出什麼好茶點心,我就隨便要了些。不知盧姑娘什麼時候得空,我親自煮茶,算是……,算是答謝盧姑娘,替我找到日後的謀生手段吧。”
盧希寧聽得一愣一愣的,原來一杯茶中間,還藏著這麼多的知識,茶樓真是不厚道,騙子!
不過,聽納蘭容若話裡的意思,他不缺銀子,吃得起貴得要死的明前龍井?
銀子是他自己賺的,還是問納蘭尚書要的?
腦子裡這樣想,盧希寧嘴上也快,跟著問出了口。納蘭容若愕然看著她,終於忍不住,雙手覆上臉,悶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