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希寧跟在李氏身後,看得不斷嘖嘖讚歎。盧騰隆與她一樣,不停轉頭四望,說道:“我也好些年沒有來大覺寺了,還是額涅在世時跟著她來過。這裡一點都沒有變,香客還是很多,廟宇真是能賺錢啊。”
盧希寧也隨口附和:“是啊是啊,要是每個人都捐香火銀子,廟裡一天可以專不少錢。嫂嫂,你先前說打算捐多少香火銀子,我沒有聽清楚。”
李氏氣得回轉頭,厲聲道:“你們都給我閉嘴,佛門淨地哪能容得你們亂說,仔細菩薩生氣拔掉你們的舌頭!”
盧希寧與盧騰隆互看一眼,極有默契住了嘴。
上山的石階彎彎曲曲,盧希寧走得身上微微冒出了細汗,盧騰隆也曬得受不住,拿手擋在麵前搭成涼棚,轉頭對她說道:“妹妹,你這樣擋著一些,太陽大,彆被曬黑了。”
盧希寧說道:“我才不要,你這樣一點用都沒有,早知道就戴個鬥笠出門了。”
盧騰隆被她一說,頓時也覺得拿手擋太陽有點傻,放下手左顧右盼,說道:“要不我給你用草編頂帽子吧,再插上些花,能遮陰不說,還保管美。”
盧希寧說道:“好啊,不過哥你會編嗎?”
盧騰隆頓時擦拳磨掌,彎腰在路旁尋可以編的草,說道:“丁點小事而已,我給蛐蛐編的籠子可精巧了,同仁都問我編......,咦,這裡好多婆婆丁,不如采些回家去,晚上好拌了吃。”
自從開了春,桌上幾乎天天都有野菜,盧希寧吃得歡快,卻還沒有見過地裡的野菜究竟什麼樣,頓時來了精神,跟著彎腰看去,說道:“哪裡哪裡,我也來采。”
李氏本來不想搭理兄妹倆,這時再也忍不住,回頭低聲怒斥道:“你們給我起來!”
盧騰隆手上握著一顆婆婆丁,隻得遺憾地站起身,說道:“算了妹妹,我們走吧,等回來的時候再采也一樣。”
盧希寧哦了聲,趕緊往上爬了幾級台階追上李氏,走了約莫小半柱香的功夫,終於到了無量壽佛殿。
兩株足足有幾百年的古銀杏樹,一左一右立在大殿兩旁,樹上已冒出嫩綠的葉片,她仰起頭看去,讚歎道:“銀杏樹葉綠得真好看,跟豌豆黃的綠一樣。就是不拜佛,來這裡踏春賞景也很好玩。”
盧騰隆也抬頭跟著她一起看豌豆黃綠的銀杏葉子,說道:“到了秋天,銀杏葉黃了,掉在地上金燦燦,像是鋪了層金葉子一樣,又美又貴氣。還有呐,山上的楓葉,紅得跟著了火似的,那時候西山才真正美呢。妹妹,秋天我們再來......,不行,秋天就已經你嫁人了,新婦總不好隨意出門。唉,要是你不嫁人就好了,哥也能養你一輩子。”
盧希寧被盧騰隆說得有些傷感,垂下頭沒有做聲。李氏實在懶得理會兩人,抬腿往殿內走去。
這時,一個小沙彌從殿內走出來,雙手合十說道:“阿彌陀佛,施主請止步,今日有貴人前來做道場,大殿恕不接待彆的香客。”
寬敞的大殿內,傳來陣陣的誦經聲。盧希寧聽得好奇,墊著腳尖往裡看。李氏忙扯住她,低聲說道:“我們快走吧,得罪了貴人可不好。”
盧騰隆倒高興起來,說道:“下次再來拜也一樣,妹妹,我們去采婆婆丁,除了婆婆丁,我瞧著還有薺菜呢,采回去晚上正好做餑餑吃。”
盧希寧聽到李氏說貴人,也怕惹來麻煩,沒再去偷看熱鬨,跟在盧騰隆身後往山下走。她還轉頭招呼李氏說道:“嫂嫂快來呀,山下好多野菜,又新鮮又能省銀子。”
李氏也無法,早知道就先打聽過再來了。不過貴人家的事情,她也無從去打聽,若是盧興祖還在,他們哪裡進不去。
盧騰隆已經迫不及待,邊走邊掐起來。除了他們之外,也有好些衣著破爛的人在忙著采野菜。
盧希寧見狀,遲疑片刻後對盧騰隆說道:“哥,我們還不算太窮,先讓他們采吧,他們采不完的我們再采。”
盧騰隆笑著說道:“這野菜跟野草也差不多,山上山下多的是,哪裡采得完。廟裡的和尚慈悲,允許窮人在周圍采野菜野果子,隻是不能亂挖。妹妹,你要掐嫩的葉片,老的不要,不然苦得很。”
盧希寧聽後便放下了心,蹲在石階上耐心地撿著嫩葉片掐。
李氏盯著兄妹兩人,盤算著家中所剩無幾的銀兩,周圍也沒什麼熟人,乾脆一咬牙,加入了他們兄妹的行動中。
行墨輕盈地躍下石階,待看到三人的動作,神色說不出的古怪複雜。
愣了好半晌,行墨清了清嗓子,上前恭敬見禮,說道:“盧大人,夫人,盧姑娘,公子吩咐小的前來,請幾位進去。”
盧希寧站起身,還不忘甩掉婆婆丁上的雜草,驚訝地道:“啊,原來貴人是納蘭貴人,是你們在這裡做道場,可真是巧了。”
盧騰隆笑得牙不見眼,晃著手上的野菜,說道:“可不,真是太巧了。”
李氏窘得不行,手上握著把薺菜,扔也不是,留也不是。
行墨隻當什麼都沒有看見,側身恭敬讓開,說道:“公子在上麵等著,請。”
盧希寧抬起頭看去,納蘭容若背著手站在上麵,臉色似乎比上次見蒼白了幾分,眉眼愈發溫和之外,還多了層脆弱。風吹過,卷起他的衣袍,他好似要乘風歸去的神仙,清雋出塵。
盧希寧眨了眨眼,李氏說婆婆丁吃了能治病,看納蘭容若這幅模樣,該是生病了吧,要不要把婆婆丁送給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