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容若失笑,說道:“我以前的確沒想過要成親。大師曾給我批過命,說是我命運多舛,選妻子時得謹慎。阿瑪也在皇上麵前提過一嘴,後來我身子不好,前兩年更大病了一場,皇上也就沒有著急給我賜婚。”
盧希寧想起覺羅氏還要叫她也去看大師,恍然大悟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不過,她還是有些地方弄不明白:“那今年皇上怎麼給你賜婚了,還把我賜給了你?盧家家道敗落,賜婚下來以後,你家裡應該很不願意吧,莫非,你阿瑪得罪了皇上?”
納蘭容若想起賜婚的旨意下來時,納蘭明珠將自己關在書房,連晚飯都沒有吃。後來把他叫了去,密謀了許久。
康熙的想法,其實納蘭明珠與納蘭容若都猜到了些,納蘭府上已經是烈火油烹,他肯定不想納蘭府再結一門貴親。
“聖意豈可亂猜測,姑娘先前不是說,我實在太老了啊,再不成親怎麼行,皇上就給我賜了婚。不過,能與姑娘結成秦晉之好,乃是我此生最大的幸運。”
盧希寧說道:“還沒有正式成親呢,你的一生還很漫長,現在說這句話為時過早。”
納蘭容若咬牙,氣得雙手捧住她的臉,頭抵著她的頭摩挲了幾下,說道:“是,我也這麼覺著,現在說這話實在是太早,姑娘真是能將人氣死!”
盧希寧的額頭被他蹭得滾燙,嘻嘻笑著躲開,“額頭上出油了,彆蹭彆蹭。”
納蘭容若深吸口氣,沒好氣地道:“哪兒有油,胡說!”
盧希寧摸了摸額頭,的確沒有油,她從善如流道歉:“我錯了,對不住。”
納蘭容若這才滿意,先前淤積的那股子鬱氣終於散去,渾身說不出的輕鬆自在。
馬車到了盧家門前停下,下了馬車,盧希寧朝納蘭容若福身道謝,揮揮手說道:“再見,我回去啦。”
納蘭容若眼眸含笑,也學著她那樣朝她揮手:“好,等我休沐時,再下帖子請姑娘去莊子裡玩。”
盧希寧笑得眉眼彎彎,輕盈地轉身往回走,然後想起什麼,轉過頭說道:“彆用嘴喂雞舌香啦,不乾淨。”
納蘭容若腳步猛地踉蹌一下,轉過頭看去,臉上的笑意僵在了臉上。
盧騰隆正抱著雙臂站在門口,目光陰森,鼻孔朝天狠狠剜了他一眼,拉著盧希寧進了院子,當著他的麵,砰一聲關上了門。
盧希寧看得滿意不已,納蘭容若的字很好,帖子也雅致宜人,翻看之後,連指尖上都縈繞著餘香。
盧騰隆與李氏也圍在旁邊看稀奇,盧希寧看完之後順手遞給了盧騰隆,感歎道:“真是精美啊,應該得花不少銀子吧。還要去玉河邊的淥水亭,好似有點兒遠。”
李氏先前說不管盧希寧,聞言還是斜了她一眼,說道:“納蘭公子這般體貼,明日肯定會派馬車來接,你擔心什麼?”
盧騰隆把花箋湊到鼻下使勁聞,眯起眼享受得很,“好香啊,這帖子是得花不少銀子,僅是香料就貴得很,用的還是最名貴的沉水香。隻怕是將紙箋與沉水香放在一處,紙上浸染了香氣,便能經久不散。看來他還真閒,你瞧這紙上的花紋,得花細功夫才能做出來。像我這般忙碌之人,萬萬不會做這些。”
盧希寧聽懂了盧騰隆話裡的酸味,一是他嘴角都快撇到了地上;二是他成天才閒得很,去衙門也是點個卯之後,要不是去玩蛐蛐,要不就溜到長河碼頭邊去看熱鬨。
她才不管盧騰隆有多酸,拿著帖子回到東跨院,張婆子跟在她身後,臉上帶著熱情的笑容,說道:“姑娘,幸福與美好規矩都學得快,隻功夫短,奴婢還教不會她們做南方的點心。不過奴婢會做,姑娘也不用擔心吃不著。”
張婆子是盧興祖在廣東時買的下人,今年剛四十歲出頭。家中男人死了之後,也沒有兒女,在康熙六年跟著盧興祖一起回了京。
盧家後來樹倒猢猻散,家中的下人陸陸續續散去,隻剩下幾個粗使的下人,張婆子沒了去處,也留了下來。
現在盧家統共隻有三個下人,張婆子除了伺候盧希寧之外,其他的粗使活計也得乾。
盧希寧聽後詫異地道:“你也要跟我一起去納蘭府嗎?我已經有幸福美好,人手已經夠了。”
張婆子當即紅了眼,說道:“奴婢舍不得姑娘,夫人先前還吩咐奴婢,以後要好好伺候姑娘呢。”
盧希寧聽是李氏的安排,想了想說道:“我也不懂,等會我去問問嫂嫂再說。”
張婆子瞬間高興起來,哎了一聲,忙說道:“奴婢這就去給姑娘打水來,伺候姑娘洗漱。”
幸福與美好也跟著去忙碌,拿胰子端盆,盧希寧還從沒受到過如此周到妥帖的伺候,一時有些回不過神。想著在廟裡見到覺羅氏的陣仗,思維一下發散到了很遠。
聽說丫鬟婆子每個月還要發放月例,像是幸福與美好,每個月至少得半錢銀子,張婆子會些廚房裡的精巧活,又懂得做點心,月例至少得一兩銀子。
李氏先前說,成親時,男方家中隻用出一間空屋子,婚房裡麵大到床,小到恭桶被褥,都要女方準備。婚禮前會吹吹打打將嫁妝送到新房,會有無數的人出來看熱鬨。
她是嫁到納蘭府上,看熱鬨的人隻怕會更多。若是嫁妝豐厚,被康熙知道了,他會不會起疑銀子從何處來,然後抄了她的家,再把盧騰隆投入大牢。
如果嫁妝太寒酸,納蘭府上又會被人瞧不起,她也會被人瞧不起。
比起坐牢砍頭,兩權相害取其輕,盧希寧覺得還是被人瞧不起來得輕一些。她打定主意,等會吃飯的時候,就去跟李氏說清楚,她的嫁妝不用那麼豐厚,儘力而為就好。
到了吃晚飯的時辰,盧希寧正準備起身去正院,張婆子捧著兩個精致的白瓷瓶走了進來,“姑娘,納蘭府上差人送香脂來給姑娘。”
盧希寧接過瓷瓶,瓶身渾圓細膩,光是瓶子就令人愛不釋手。她打開蓋子,裡麵裝著粉色的香膏,仔細一聞,能聞到淡淡的櫻花香。她挖了黃豆般大小的一塊,在手背上抹開了,滋潤又清爽。
盧希寧高興得很,吩咐張婆子收好,拿起另一罐去到正院。李氏正準備叫人喚她吃飯,見到她興衝衝進門,打趣她道:“跟姑爺要去吃茶,竟讓你開心成這般?”
盧希寧將白瓷瓶拿出來,笑嘻嘻地道:“不是,覺羅夫人給我送了兩瓶香脂,嫂嫂一瓶,我一瓶。”
李氏一聽是覺羅氏送來,愣了下,忙接過去打開一瞧,更是笑得合不攏嘴。
“哎喲,這可是打南方來的櫻花膏吧,聽說裡麵還加了珍珠粉,在鋪子裡可得幾兩銀子一瓶,這般貴重的東西,夫人回去馬上就給你送了來,可見妹妹真入了夫人的眼。以後等你嫁過去了,納蘭公子如何且不管,至少婆婆這一關你是過了。你不知道呀,這兒媳婦要是討不了婆婆的好,就是夫君待你再好,一個孝字壓下來,在婆家日子也不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