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希寧乾笑幾聲,說道:“那多不好意思,你是長輩,哪能讓你破費啊。”
覺羅氏滿不在乎地說道:“皇上賜的婚,就算不滿意也不能退掉,以後你就是我兒媳婦,就當是我提前賞賜給你的吧。你餓不餓,我已經餓了。廟裡的素齋做得好,都是些春天的野菜,吃起來清淡可口,我們先用飯吧。”
屋子裡伺候的嬤嬤丫鬟,聽到覺羅氏的話之後,忙出去忙碌,不大一會就提進來食盒擺在了炕桌上。
覺羅氏開始動筷之後,李氏才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吃起來。盧希寧看著桌上擺著的豆腐野菜,跟她在家裡吃得差不多,味道也很一般。不過她還是與以前一樣,將桌上的飯菜吃了個乾乾淨淨。
覺羅氏不錯眼盯著盧希寧,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說道:“真能吃啊,不過這樣很好,吃得下去身子才不會生病。”
李氏垂下眼簾不做聲,盧希寧笑起來,說道:“不能浪費糧食,吃太撐的話,對身體也不好。”
覺羅氏從不管什麼浪費不浪費,她自小就金尊玉貴養著,什麼都不缺。吃完飯漱完口,吃了一杯茶之後,叫上盧希寧與李氏去了大殿。
納蘭容若與盧騰隆也來了,大家一起盤腿坐在蒲團上,聽定旺大師講經。
定旺方丈聲音柔和,講得抑揚頓挫,覺羅氏與李氏都聽得極為認真。盧騰隆與盧希寧兩人,聽了沒一會之後,頭就開始一點一點。
李氏在旁邊看得著急,連著戳了盧希寧好幾下,才把她戳醒。她坐直身子,瞪大眼睛聽著,隻不過一會之後又睡著了。
納蘭容若坐在盧騰隆身邊,他見著李氏的動作,心中促狹心頓起,也學她那樣戳向盧騰隆。
誰知,盧騰隆動也未動,反而一巴掌直接拍了下來,納蘭容若眼疾手快,飛快收回了手,才沒有被他打著。
納蘭容若愕然看著盧騰隆,他從頭到尾都沒醒,依舊睡得香甜,盯了他半晌都沒有任何反應,納蘭容若悻悻坐直了身子,終是沒有再去管他。
聽了約莫半個多時辰的經,天色已不早,大家啟程回府。
行墨照樣駕著馬車送盧希寧與李氏回府,與覺羅氏告彆之後,她們上了馬車,盧希寧開心地道:“回來不用坐騾車了,能省錢又不那麼顛簸,嫂嫂你聞,馬車裡可香了。”
李氏轉頭打量著馬車,神色複雜看著盧希寧,長歎一聲,說道:“妹妹,以後我都不管你了,俗話說得好,傻人真是有傻福啊!”
納蘭容若說道:“我又不是三歲稚童,怎麼會積食。你去吩咐廚房蒸兩隻送來。天氣熱粽子也不能久放,得用冰鎮著,萬萬不可壞掉,每餐都記得蒸兩隻。”
行墨呆住,納蘭容若飯量小,若每餐都吃兩隻粽子,隻怕其他飯菜都不能碰了。不過想著粽子是盧家送來的節禮,加上其他點心,除了送去正院覺羅氏處外,全部留在了南院。盧家回了好幾大盒,納蘭容若得吃上些時日了。
覷著納蘭容若的神色,行墨沒再多言,忙轉身去到廚房,喚來管事的高嬤嬤吩咐道:“快些去將爺昨兒個從盧家帶來的粽子,蒸兩隻送去,其他剩下的粽子點心,得仔細保管好了,不要怕費冰,得多用些冰塊。要是壞一隻,大家都得吃掛落,切記,一定要看好。”
高嬤嬤遲疑著說道:“爺慣常也不吃南方的點心,怎麼今兒個都當成了寶貝?”
行墨掀了掀眼皮,說道:“這些點心可不一般,讓你去就去吧。還有,每餐飯必有兩隻粽子,搭配著其他的點心呈上來,快去,我還得回去伺候爺呢。”
高嬤嬤見行墨神色鄭重,忙不迭轉身去了灶房,張羅著蒸粽子,領冰放置點心。
納蘭容若吃著茶等粽子,抬手撫向臉龐,盧希寧擰過的地方,好似還隱隱作痛。
她下手得可真重啊,真是一點都沒有客氣。想著想著,他不禁垂首,暗自偷笑。
熱氣騰騰的粽子送上了桌,肉香混著糯米的香氣,撲進鼻尖。行墨拿著筷子要上前伺候,納蘭容若擺了擺手:“以後吃飯都不用你們伺候。”
行墨拿著筷子的手僵住,恭敬應是後退在了一邊。見納蘭容若拿起筷子,夾開粽子放進嘴裡,停頓了片刻才咽下去,然後又夾了一塊,再如以前那般吃了。
以前生病時,都是行墨伺候納蘭容若吃藥。現在他覺著,納蘭容若吃粽子像是在吃藥,偏生將兩隻拳頭大的粽子,吃得一乾二淨。
行墨仔細一琢磨,心裡驚訝更甚。納蘭容若看似寬和溫厚,畢竟身份矜貴,從不輕易與人親近,看來盧希寧,真正被他放在了心上。
漱完口,納蘭容若含了塊雞舌香,略微思索之後,吩咐道:“把剩下的雞舌香都拿給我,再去尋幾個小匣子來。”
行墨應是,轉身下去拿了雞舌香與幾個小匣子,放在納蘭容若手邊,他拿起匣子左挑右選,終於選了隻刻著蘭花紋的花梨木匣子。
用銀鑷子夾了雞舌香,裝了滿滿一匣子,裁了青藍細絹包裹在外麵,再係了同心結,裝進稍微大些的花梨木匣子裡。
納蘭容若將匣子遞給行墨,說道:“你拿去送給盧姑娘,記得了,要送到盧姑娘手上。”
行墨捧著匣子,轉身往外走,這時行硯匆匆從外奔進門,神色緊張上前請了安,說道:“爺,老爺從宮裡遞了消息出來,說皇後娘娘誕下了龍子,沒熬過去,薨了。”
納蘭容若怔了怔,皇後赫舍裡氏今年不過二十一歲,與康熙少年夫妻,這一去,康熙隻怕會悲痛萬分。
他忙喚住行墨,吩咐道:“你換身素服再去,跟盧姑娘也說一聲,最近我不能去看她了,讓她好生保重。行硯,你去拿素服來,我也換身衣衫,院子裡所有人都換上素服,過節喜慶的物事都撤下去。”
行墨行研忙領命,分彆前去忙碌。
盧希寧接過行墨手上的匣子,笑著謝過,問道:“納蘭公子可還好,昨天吃了那麼多酒,頭還疼嗎?”
行墨恭敬地道:“回姑娘,爺昨天回去吐了兩回,然後睡到早上起來,已經好了些。隻胃口不好,早飯隻用了姑娘送的粽子。爺還說,以後每餐都要吃姑娘送的粽子點心,等吃完之後,再吃彆的飯菜。”
盧希寧霎時瞪大眼,說道:“那哪行呢,不能餐餐吃這些啊。不過他是大人了,既然喜歡吃,就隨他去吧。你回去替我跟他說聲多謝,雞舌香聽說很貴,讓他破費了,以後不用再送。”
行墨應是,“姑娘,皇後娘娘薨逝了,爺這段時日不能來看姑娘,讓姑娘不要擔心。”
盧希寧啊了聲,她還記得選秀的時候,看到那團明黃的身影,這麼年紀輕輕就沒了,真是紅顏薄命。
送走行墨,盧希寧回去東跨院,打開匣子之後,見裡麵還有個匣子。包得這樣好,這香值多少銀子她不知道,隻瞧這匣子做得這般精巧,就應該能值不少錢。
看著同心結,盧希寧便知道這是納蘭容若親手所係,心道他還真是心靈手巧又閒得很。打開最後一隻匣子,香味頓時撲麵而來。
她見旁邊還嵌著隻銀色鑷子,拿起來墊了墊,又咬了口,驚訝瞪大了雙眼,居然是真銀子!
盧希寧感歎不已,納蘭府上的日子,比起盧家來,簡直是天差地彆。她試著拿銀鑷子撿了塊雞舌香放進嘴裡,香氣在嘴裡蔓延開,還有些清涼與淡淡的苦澀。
她含了陣,哈了口氣在手上,仔細一聞,與納蘭容若呼吸間的氣息一樣。
盧希寧鼓了鼓臉頰,昨天他吃醉了酒倒在自己懷裡,跟隻貓一樣,還會撒嬌。成天又香噴噴,以後要與他相處,還真是難啊。
分了一大半雞舌香裝在外麵的匣子裡,她想了想,連銀鑷子也一並放了進去。
銀鑷子有好幾兩重呢,可以拿給李氏去填補家用。昨天納蘭容若來一次,加上他的下人們一起,花了估計盧家一個月的飲食花費。這隻銀鑷子,也能補償些李氏的虧空。
去到正院,李氏正在緊皺眉頭算賬。她見盧希寧手上捧著匣子,問道:“行墨走了?納蘭公子給你送來的東西,你就自己留著吧。”
盧希寧將匣子放在桌上,說道:“裡麵是雞舌香,我留了一些,這些給嫂子。裡麵還有隻銀鑷子,能值些銀子,嫂子也拿去用。”
李氏打開匣子,取出銀鑷子看了看,放在了一旁,撿了顆雞舌香聞了聞,又再放了回去。
“雞舌香就留著你哥用吧,他平時在外麵,總得清爽乾淨些才好。這隻銀鑷子,你留著吧,貴人家日子過得精細,你以後也記著得多看多學,彆鬨出笑話來。”
盧希寧沉吟片刻,說道:“嫂子,銀鑷子你留著吧。我也不怕鬨出笑話,反正我是出自什麼樣的家庭,大家早就清楚。以前盧家曾富貴過,現在沒落了而已。再說,覺羅夫人也一樣啊,她阿瑪是英親王,英親王也被幽禁賜死,早就不在了。哥說過,京城裡先前的親王貝勒府,現在連影都沒了,反正誰也彆笑話誰,下一次還不知道輪到誰呢。對了嫂子,皇後娘娘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