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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片刻間,行墨見到他又重新邁開腳步往前走,忙躬身上前,如以前那樣接過馬繩,納蘭容若卻沒有讓:“不用,我自己牽。”
行墨應是,又恭敬退下。納蘭容若加快了腳步,走到納蘭府的胡同口,腳步停頓一瞬,目光往胡同裡掃去。
四下安靜,除了門口立著的兩個石獅子,空無一人。
納蘭容若麵色微沉,拭去額頭的汗水,心中說不出的失望與煩躁,將韁繩一甩,行墨怔楞住,飛快奔上前牽住了馬。
自從上次從西城盧家回來之後,納蘭容若每天都早早從國子監回府,臉色一天比一天難看。
近身伺候的行墨與行硯,兩人走路都墊著腳,生怕發出聲音惹惱了他。
納蘭容若脾氣溫和,說話溫言細語,待下人也寬厚。隻是行墨與行硯伺候他多年,知曉他的脾性。
若是真惹怒了他,他也不會喊打喊殺,會直接把他們趕出去。最初他們並沒有在納蘭容若身邊貼身伺候,是伺候他的兩人,犯了他的禁忌,被趕去了莊子裡,現在也不知道去了何處。
上次去盧家,是行墨隨侍左右,雖不知就裡,也能大致猜到是盧希寧惹怒了他。
行墨不由得想起盧希寧,她生得好,看上去如那盛放的海棠般,靈動至極,就是,唉。
他暗自歎了口氣,不禁替盧希寧發愁。她以後會嫁進納蘭府,還沒有成親,就已惹得夫君不喜。
行墨更替納蘭容若擔憂,他心思細膩,盼著夫妻能琴瑟和鳴。皇上賜了婚,卻是盧希寧那般的性子,兩人以後這日子,隻怕會過得雞飛狗跳。
行墨愁眉苦臉跟在納蘭容若身後,回到他居住的南院。行硯笑著迎上前請安,納蘭容若沉著臉,一言不發從他身邊大步進了屋。
行硯笑容僵在臉上,偷偷與行墨四目相對,忙小聲喚人打了熱水來,進去伺候納蘭容若洗漱。
納蘭容若洗漱完,換了身雨過天青寬幅常袍出來,神色依舊冰冷,在窗邊的書桌前坐下。
行硯上了茶,他端起來吃了口,皺眉冷聲道:“以後將龍井換成碧螺春。”
納蘭容若慣常都吃龍井,行硯聽到他自小吃慣的茶要換掉,愕然片刻,覷著他的神色,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忙應下來,端著茶碗轉身出去換茶。
走到門邊,又聽到身後納蘭容若吩咐道:“讓行墨去換,你出去府外門房守著,如果有人來,你馬上回院子遞消息。”
行硯也機靈,心頭一亮,將茶碗遞給行墨,恭敬地道:“奴才這就去,隻要盧姑娘一來,奴才得飛跑著回來給爺遞消息。”
納蘭容若惱羞成怒,沉聲道:“就你聰明,誰說我讓你去等她!你留著伺候,誰也不許去!”
行硯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瞧他這張嘴,故作聰明,主子吩咐的事情,隻要照辦就是,非得要說出來,真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怪不得主子一直重用行墨,他是牛皮燈籠心裡明,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多言多語。
行硯重新去換了碧螺春上來,耷拉著腦袋立在旁邊磨墨,心中悔恨萬分,絞儘腦汁想法子去補救。
突然,行研眼睛一亮,偷瞄了眼納蘭容若,見他麵無表情正在寫字,試探著開了口:“爺,夫人今日吩咐身邊的富嬤嬤前來,說是端午節快到,讓奴才看著人將院子裡灑掃乾淨好過節。尤其是備下的新房,夏天來了多雨,要仔細察看可有漏雨之處。夫人忙得很,要張羅著送禮請吃酒,沒空親自前來,叮囑奴才不得偷懶。奴才多問了句嘴,富嬤嬤說,今年比往年更忙,爺要大婚,要忙著準備婚事,還要給親家送節禮。”
納蘭容若本來寫著字,下筆越來越慢,最後放下筆,唔了聲,狀若隨意問道:“給盧家備了什麼禮,禮單拿來給我看看。”
行硯馬上說道:“奴才這就去問富嬤嬤拿。”
納蘭容若點了點頭,行硯立刻轉身往外奔去,沒一會拿來禮單,微微喘著氣說道:“爺,夫人多問了奴才幾句,問爺平時可吃得好住得好。夫人說爺的字寫得好,讓爺重新謄一遍禮單,好給盧家送去。”
納蘭容若接過禮單仔細看了,轉身往外走,行墨與行硯馬上跟在了身後,他頭也不回說道:“你們不用跟著。”
行墨與行硯恭敬應是,等到納蘭容若走遠了,行墨斜了眼行硯,陰陽怪氣說道:“行啊你小子。”
行硯得意地抬了抬下巴:“總不能隻你聰明,哎,爺的心情好起來,這下總能大聲喘氣了。”
行墨卻沒有答話。真是蠢,爺心情能不能好,還得看節禮送去之後,盧姑娘那邊怎麼接招呢。
正院裡,覺羅氏見到納蘭容若前來,忙拉著他上下打量,問道:“你怎麼來了,晚上沒去跟朋友吃酒?聽說你這些天回來得都很早,可是外麵出什麼事了,你阿瑪從不跟我說這些,你可不能瞞著我。”
納蘭容若攜著覺羅氏,走去榻上坐下,溫聲道:“額涅,外麵沒什麼事。我好久都沒同額涅一起吃飯了,想來陪陪額涅。”
覺羅氏立刻起身,急著吩咐完富嬤嬤去廚房準備納蘭容若喜歡的飯菜後,這才重新坐下來,說道:“平時可是連你影子都見不著,這個文會那個文會。我讀書少,反正說起來也不懂,今天你難得來,可得好好用飯。”
納蘭容若說道:“都是我不好,沒能來多陪陪額涅。先前行硯拿回來禮單,我見了就想起額涅的辛苦,額涅最近可好?”
覺羅氏說道:“我好得很,就是過年過節得忙一些。再過幾個月你就要成親,需要準備的東西還多著呢。禮單你可看了,謄好了沒有?”
納蘭容若拿起放在炕桌上的禮單,說道:“我還沒有謄,打算等會吃完飯後,就在額涅這裡謄也一樣,順便把額涅要送到彆府的禮單,也一並謄了吧。”
覺羅氏笑著道:“那倒不用,平時你忙得很,還要修什麼書,彆府的讓管家寫寫就行,可彆累著了你。盧家是你的妻家,又是第一年,你這個女婿總得拿出點樣子來。我先前還說要帶盧姑娘去讓大師算算呢,大師沒見著蹤影,就一直拖著。”
納蘭容若愣了下,笑著問道:“額涅平時可不喜歡與人應酬,怎麼偏生就喜歡上盧姑娘了?”
覺羅氏嗤笑一聲,說道:“我就喜歡盧姑娘,她那雙眼睛清澈得來,隻見著就令人心生歡喜。又不裝腔作勢,有什麼說什麼,有些人說話,得拐一百個彎,跟你阿瑪一樣,討厭得很。”
納蘭容若垂下眼眸,咳了咳說道:“額涅,這份禮單我看過了,既然你喜歡盧姑娘,要不要再加幾樣進去?”
覺羅氏接過禮單,沉思了半晌,說道:“也是,盧家窮得很,上次見她與李氏穿著的衣衫,咱們家的奴才都比她們穿得好。反正庫房裡的麵料多得是,總比拿給其他院子的狐媚子做衣衫強。今年春上江南送來的時興料子,庫房裡還有十來匹,你全部加到禮單裡去。首飾的話,東珠不行,她沒有誥命戴不了,就珊瑚綠鬆石吧。”
納蘭容若笑著應了,放下禮單,陪著覺羅氏說起了家常。
*
盧希寧最近忙得很,跟在李氏身邊學著管家理事,隻學了沒幾天,李氏就放棄了。
“咱家不比納蘭府上,我嫁進來時,盧家就沒落了。納蘭府上家大業大,與咱家不一樣,要是你跟著我學了去,摳摳搜搜的反倒被人看不起。以後你嫁過去也掌不了家,上麵還有你婆婆呢,反正你記性好聰明,就跟在她身邊看著,然後背下來,照著以前的舊列做事,總出不了差錯。”
領多少根蠟燭,吃多少米糧等都有定數,盧希寧也認為實在太簡單。彆的不說,她隻看一遍數字,就能算得一清二楚,肯定錯不了。
隻是,她還是有點兒忐忑,上次她好像又惹納蘭容若生氣了,從此再也沒有出現過。
暗自擔心了幾天,她又釋然了。這門親事又不能退,頂多嫁過去,大家各過各的日子,井水不犯河水。
快到端午時,李氏又犯了愁:“端午節納蘭府上肯定要送嶽母禮,咱家窮,就是拿出銀子來買最好的回禮,隻怕納蘭府上也看不上。”
盧希寧好奇地問道:“可以不收禮嗎?或者照著我們的能力還回去,反正納蘭府上也知道我們家的情形,不用太為難自己。”
李氏斜了她一眼,歎了口氣,說道:“哪能不收禮,端午節禮又叫嶽母禮,女婿還得親自送上門。你說得也對,打腫臉也充不了胖子。張婆子會做廣東點心,就讓她做些廣東的粽子點心作為回禮。”
張婆子做出來的點心,盧希寧先吃了個夠,盧騰隆也吃得很歡,開心地道:“要是天天都是端午節就好了,隻有過節的時候,你嫂子才會這麼大方。”
李氏愁得不行,兩兄妹吃得比送去納蘭府上的還要多。她見到兩人一大早又在就著豆汁吃八寶粽子,實在聞不慣豆汁的氣味,沒好氣地道:“拿遠些吃,真是臭死人。”
盧希寧最開始也嫌臭,後來見盧騰隆吃得歡,冒險嘗試了一口,頓時喜歡上了豆汁,臭歸臭,吃下去卻香得很。
她與盧騰隆端著碗來到了屋外,蹲在海棠樹下,學著他那樣一口豆汁一口粽子,吸溜得震天響。
盧騰隆吃完,說道:“妹妹你吃飽沒有,沒有吃飽的話,我再去買兩碗回來,還是得就著焦圈好吃,粽子不行,配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