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去吩咐完,過了一會他才進屋,說道:“寧寧,大哥來了,我讓人把他領到了前院,我們去看看。”
盧希寧呆了下,到了年底盧騰隆也忙,不會隨意上門,他來肯定有事。忙喚來奶嬤嬤看著長生,與納蘭容若去了前院。
行墨領著盧騰隆進屋坐下上了茶,盧希寧與納蘭容若也到了。彼此見了禮,他看了眼納蘭容若,若無其事又坐了下來。
納蘭容若覷著他的神色,寒暄幾句後主動站起身,笑著道:“大哥你與寧寧好好說話,中午就留在府裡用飯。我去看著長生,那小子皮得很,寧寧不在他得把屋子都拆了。”
盧騰隆眼珠轉了轉,很快哎了聲,說道:“都是我的錯,妹夫你快坐著,我絕不是要避開你說話,主要是這件事棘手,起先我不想麻煩你。可我腦子轉得快,轉念一想,你與妹妹沒什麼秘密,她都已經告訴了你,你又給了我銀子,我再瞞著你,我還是人嗎?”
納蘭容若:“......”
他望了望天,又重新坐了回去。
盧騰隆乾笑幾聲,吃了口茶潤潤唇,放下茶碗後歎了口氣,開始細細道來。
“我與妹妹將阿瑪留下的銀子拿了出來救助百姓,雖說我聰明做得隱蔽吧,那麼大筆銀子,實在是不好隱瞞,被比我稍微聰明那麼一點點的人看明白了,比如皇上。還有就是挖空心思,想著發災難財的人。”
說到這裡,他的眼神狠戾,淬了口道:“妹夫可知道陳弘勳這個王八羔子?”(注)
陳弘勳是與李自成齊名的張獻忠養子,當年張獻忠被豪格領兵打敗之後,朝廷為了做給其他的叛軍看,盼著他們主動投降,善待張獻忠的親信後人,並未追究他們的罪行。
陳弘勳以前靠著張獻忠橫行鄉裡慣了,又好吃懶做,在京城經常惹事。官府看在其身份上,又沒有犯下什麼大罪,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納蘭容若點了點頭,見盧希寧一臉莫名其妙,大致與她說了其人。
盧騰隆拍著大腿,冷笑連連:“你猜他怎麼著?他居然來到家裡,一張口就要我拿出五千兩銀子給他。上門硬搶,上門來!”
盧希寧聽得瞪圓了眼,驚訝地道:“憑什麼啊?”
“對啊,憑什麼啊!”盧騰隆氣得直翻白眼,重重呸了一聲:“他不過仗著朝廷不管,咱們盧家沒落了,就想著來敲詐一筆。他也不算徹底顧頭不顧腚,還知道留下一句威脅,說是盧家的銀子見不得光,要是不給的話,他就上衙門去報官!”
納蘭容若皺起眉,思索片刻後說道:“大哥,這件事我來處理。”
盧騰隆斜靠在椅子裡,嘿嘿笑道:“我已經處理好了,不用妹夫插手。昨晚陳弘勳吃多了酒,醉得人事不省倒在胡同裡,後來家裡人見他沒回去,忙找了來,把他簡了回去。這麼冷的天氣,唉,可憐嘍,聽說病得厲害,已經燒得人事不省。”
納蘭容若眉頭皺得更緊,照理說盧騰隆解決了陳弘勳,沒了隱患他也不會告訴盧希寧,他先前提到了康熙……,納蘭容若神色不禁微變。
果然盧騰隆馬上變了臉,哭喪著道:“妹妹,皇上知曉了,差了身邊的大總管梁九功親自上門,問了我幾句話。梁九功也沒有拐彎抹角,直問陳弘勳的事情是不是我做的。我沒敢承認,也沒敢否認,我就這麼裝傻。梁九功那張臉多深沉啊,我也看不懂他的意思,他也隻隨意問了幾句就回了宮。妹妹,我估摸著,咱們露餡啦!”
對上康熙肯定沒什麼好事,盧希寧比盧騰隆還要緊張,納蘭容若愣了楞,垂下眼眸沒有說話。
盧騰隆一咬牙,瞬間又變了幅麵孔,雙手一攤說道:“銀子我們也沒有用,全部捐了出去,皇上若是查起來,我反正會一五一十地交待,絕對不會有半點謊言。陳王八羔子的事情,我是不會承認的,他那是罪有應得,我是替天行道。”
他轉頭看向納蘭容若,肅然道:“妹夫你不要插手,因為你一旦沾上了,納蘭大學士也會被牽連進去,好多人正等著彈劾他呢。”
也不管納蘭容若的回答,盧騰隆轉頭叮囑盧希寧:“妹妹,我來是想先跟你透個底,得對好口供。就說阿瑪額涅自小教我們與人為善,好好做人,長大後報效皇上朝廷。阿瑪臨去前留了話,這些銀子我們一個大錢都不能花,要拿去做善事。如今見到百姓遭難,馬上義不容辭施以援手。”
盧希寧顧慮重重,勉強說道:“嗯,我知道了。哥,你說的話我一句都不會忘。”
納蘭容若看著兄妹湊在一起商量對策,將要說的話咽了回去。
這時行墨匆匆走進來,說道:“舅老爺少夫人,宮裡來了人,宣舅老爺少夫人進宮去見皇上。”
盧騰隆嗖地蹦了起來,失聲道:“這麼快?皇上怎麼知道我在妹妹這裡?他派人跟著我了?沒想到啊,我竟然這般重要!”
行墨神色古怪,眼角抽了抽,見盧希寧嚴肅看了過來,忙垂下頭恭敬地道:“前來傳旨的人說,先去過舅老爺家中,知道舅老爺來見少夫人了,正好上門來,順便一起傳話。”
盧騰隆鬆了口氣,吸了吸鼻子,眼珠子一轉,對盧希寧說道:“妹妹,皇上肯定知道我們在一起串口供,不過無妨,我們依舊照著前麵的話說。記得拍皇上的馬屁啊,一定要狠狠地拍!”
盧希寧想哭,她不擅長拍馬屁,對著康熙也拍不出來。
納蘭容若神色平靜,起身說道:“走吧寧寧,彆耽擱了,我送你到宮門口。”
盧騰隆低頭看著身上的衣衫,他裡麵穿著官服,雖然破舊了點,見康熙也不算禦前失儀。
攏了攏皮襖,起身往外走,蹭到盧希寧身邊,輕輕“噗呲”吐了聲。
這是他們兄妹以前躲李氏說悄悄話的暗號,盧希寧聽到後,磨磨蹭蹭放緩腳步,與盧騰隆並肩走在一起,朝他擠擠眼。
盧騰隆偷瞄了眼前麵的納蘭容若,壓低嗓子飛快地道:“妹妹,皇上要見的是你吧?這事該是衙門官府出麵啊,從上次梁九功來我就覺著不對勁了,今日又親自召我們進宮,你養皇…為男寵了?”
他把皇上兩個字含混了過去,盧希寧隻無語至極,白了他一眼,說道:“沒有,哥你彆胡說八道啊!”
納蘭容若聞聲回過頭,盧騰隆急得不行,手往下壓要她小聲,壓到一半又坦然自若收了回去,袖著手裝作無事發生。
盧騰隆裝傻,納蘭容若也隻當沒看見,牽著盧希寧的手上了馬車,擁著她說道:“寧寧彆擔心,大哥說得對,隻實話實說就好,你們無愧於心,皇上也不會為難你。”
盧希寧知道他沒說出來的話,康熙對她有想法,肯定不會為難她。
納蘭容若頓了下,耐心解釋道:“我不能出麵,不是怕把納蘭府牽扯進去,而是我若出麵,隻怕惹得皇上更懊惱。寧寧,你說清楚就好,陳弘勳的事情也不要隱瞞,皇上極為聰明,瞞肯定瞞不住,說不定會連著嶽父的事情一起被懷疑。陳弘勳這種人,京城不知道多少人盼著他死,死了也就死了,皇上也看他們這群人礙眼。大哥那裡我下去跟他說清楚,你先歇一會。”
馬車停下,納蘭容若下車後,上了盧騰隆的馬車,沒多久又回了來,笑著無奈搖頭:“大哥真是聰明,唉。我跟他說過了,他答應了下來。”
盧希寧也沒有辦法,眼見紫禁城就在前麵,事到臨頭也沒有什麼辦法,隻得硬著頭皮麵對。
納蘭容若等在神武門外,盧希寧與盧騰隆一起進了宮。來到乾清宮,梁九功與一個小太監笑眯眯等在那裡。
小太監疾步上前,迎著盧騰隆往偏殿而去。他覺著不對,回過頭一看,梁九功腰彎得都快斷了,恭敬無比迎著盧希寧去了東暖閣。
隱隱約約間,他看到明黃的身影,佇立在暖閣門前,似乎在等待期盼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