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賀潮差點一刀將楊忠發斬於馬下,他強忍怒火,冷冷聽著楊忠發找到的線索。
楊忠發從漢中便開始盯著這批貨物,一路除了災民外便沒有見到其他的人。即便再不可置信,楊忠發斷定這批貨物是被漢中逃難的災民所劫。
但普通災民可沒有這麼大的本事,這批人身後定有主使。他們很有可能和楊忠發一樣,從漢中開始便盯上了這批貨物。但漢中的災民實在是多,且奔往四處,猶如泥鰍入河,難以捉到其蹤影。
不過這兩日,楊忠發發現了一個奇怪的情況,有許多四散開來的災民慢慢在趕往汝陽縣去。
上一日貨物剛丟,下一日災民便有異動。楊忠發不信這其中沒有聯係,他派人潛行入汝陽縣中,果然在汝陽縣的市集上發現了幾匹來自漢中的布匹。
這幾道布匹色彩豔麗,金絲勾勒雙麵紋繡,極其珍貴。想必劫走貨的人也知曉這些布匹必定不能留予己用,才用極低的價格將其賣到了布店之中。
這樣狡猾且不露痕跡的做法,簡直讓楊忠發恨得牙癢癢。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楊忠發也確定了搶走他們貨物的人便在汝陽,但汝陽內有三方勢力,陳氏、尉氏、王氏,還有一方縣令元府。一個小小的縣,各種勢力盤根交錯,任憑楊忠發如何探查,都探查不出幕後主使究竟是誰。
楚賀潮將他杖責三十,煞氣沉沉地帶人直奔楚王府而來。
在見到堂中一身婚服的元裡時,楚賀潮便想起了他汝陽縣令公子的身份。這樣的巧合無法不令楚賀潮多想,從第一句話起,他便開始有意試探起了這位新“嫂嫂”。
楚賀潮來者不善。
元裡心中不解,措辭謹慎,“將軍想必記錯了,我與將軍不過初識,哪裡送過你什麼大禮。”
楚賀潮扯唇,“嫂嫂真是貴人多忘事。”
元裡長著一張瞧著便會讓人放下戒心的臉。
他的氣質溫和,眼神清亮,笑起來時如春草柳枝,充滿著旺盛的生命力。
但這樣的人,非但沒有洗去楚賀潮的懷疑,反而讓他更加防備。
元裡嘴角笑容變得僵硬。
楚賀潮長得健壯,三月的天氣,還有蜜色的汗珠順著他的鬢角滑落,這張臉的輪廓深邃,清晰分明,雖然在笑,卻沒有絲毫笑的模樣,俯視著看元裡的眼睛冷得如同臘月寒冰。
元裡收起笑,直接道:“將軍有話不妨直言。”
楚賀潮毫無意義地冷冷一笑,轉身朝著楚王與楊氏行了個禮。楊氏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二兒子,她眼中就是一紅,正要說上幾句話,身旁的丫鬟低聲提醒道:“夫人,吉時快要到了。”
楊氏連忙用手帕擦拭眼角,勉強笑道:“辭野,你兄長臥病在床,就由你來代兄拜堂。”
楚賀潮沉默幾秒後道:“我倒是可以。”
說罷,他轉過身,又是一陣血腥味浮動,他居高臨下看著元裡,“嫂嫂應當不會介意?”
元裡腦袋隱隱作痛,道:“自然不會介意。”
他開始懷疑自己是否得罪過楚賀潮了。
但自從穿越至今,元裡從未離開過汝陽縣。他和這位凶名赫赫的將軍本應該毫無瓜葛才對。
這麼一看,就隻能是楚賀潮腦子有病了。
楊公公在一旁賠笑道:“二公子,奴才帶您去沐浴再換身衣物?”
楚賀潮身上還穿著盔甲,配著刀劍,一身的風塵仆仆,將這成親的喜慶事也硬生生染上了一層煞氣。哪有這般拜堂的新郎?
“不必了,”楚賀潮撩起眼皮,“再晚,就誤了嫂嫂的吉時了。”
他每次一叫“嫂嫂”,元裡便微不可見地眉頭一皺,聽得渾身不舒服,“將軍喚我名字就好。”
楚賀潮笑了,“嫂嫂,這於理不合。”
“嫂嫂”兩個字被他特意念重,好似從舌尖硬生生擠出來一般,帶著股恨不得將其咬碎成肉塊的狠意。
元裡也是男人,他被挑釁的升起了些內火,淡淡道:“既然如此,我便托大叫將軍一聲弟弟了。”
北周的習俗便是如此。楚賀潮是元裡的小叔子,但小叔子大多用於書麵語,日常人家稱呼便是跟著丈夫喚兄弟。即便元裡小上楚賀潮許多,但叫上這一聲弟弟卻是沒有出錯。
隻是放在楚賀潮身上,被一個還沒立冠的小子叫弟弟,這就有些滑稽好笑了。
楚賀潮的笑逐漸沒了。
旁邊看熱鬨的人群裡卻有人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又連忙欲蓋彌彰地變成了咳嗽聲。
“都是一家人,彆客套來客套去了,”楚王沒聽懂他們打的什麼機鋒,不耐煩地催促道,“楚賀潮,收收你的臭脾氣!趕緊開始吧。”
禮生開始唱賀,元裡與楚賀潮走到正堂中央,元裡揚起衣袍跪下時,便聽見身旁人也撩起了沉重的盔甲,跪在了他的身旁。
肩臂能夠感受到另一個人傳來的熱意。元裡是一個對私人領地具有很強意識的人,他並不在乎比他孱弱的雄性靠近,但當另一個攻擊力更強的同性侵占自己的私人空間時,這讓元裡很不舒服,甚至想把楚賀潮一腳踹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