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 83 章(2 / 2)

張良棟興致起來了,“你今日來拜見我,是想要拜我為師嗎?”

元裡眼中一亮,“是,學生仰慕太尉大人久矣。”

張良棟名下有許多弟子,是名副其實的天下之師。元裡覺得他多一個徒弟不多,少一個徒弟不少,他還是有很大的把握能拜入張良棟名下的。

果不其然,張良棟露出了微微動搖思索的神色,半晌後,他問道:“你想拜我為師,是想從我這裡學到什麼呢?”

“學得五經,懂得禮樂書數。”元裡道。

張良棟又問,“你學得這些,是想要做什麼?”

元裡道:“為了出仕為官。”

張良棟並不喜歡滿心功名利祿的人,但元裡回答得卻很坦誠,他的眼神清亮,乾乾脆脆。張良棟非但沒起惡意,反而喜歡他的誠懇

,繼續問道:“那你想要做什麼樣的官?是位列三公內閣,還是地方官員?”

元裡抿唇一笑,“我想要做保家衛國的官。”

張良棟皺了皺眉,“你想入軍隊?”

元裡點了點頭。

張良棟歎了口氣,有些不喜年輕人的好高騖遠,“你可知道帶兵有多難、軍政又多麼繁雜?我問你,你可知道軍法怎麼製定?如何讓士兵信服於你聽從你的指令?一個萬人軍隊需要多少馬匹、車輛?他們每日又能吃掉多少糧食?盔甲、箭弩、戟盾、蔽櫓又該如何計算?若是遇上敵人、暴雨、山崩、地陷又該如何處置?軍中獎懲又該以何為準則?”

這一個個的問題問下來,張良棟的語氣越發逼迫和嚴肅。詹少寧被繞得頭都暈了,緊張得鼻尖冒汗,他不敢抬頭去看張良棟,低著頭用餘光瞥了元裡一眼,在心中直搖頭。

大兄弟啊,好好的你說什麼大話啊,看,太尉大人都生氣了。

張良棟倒是談不上生氣,他見過太多急於求成的人,隻是先前對元裡有諸多好感,此時難免有些失望,“這些你都不懂,何談保家衛國?”

元裡沒有生氣,他平靜地道:“正是因為學生不懂,所以才要老師教導。但您所說的這些,學生並非不會。”

張良棟一愣,歐陽廷和詹啟波也不由露出了意料之外的神色。而此時,元裡已經開始條理清晰地回答張良棟之前所提出的問題。

“若是遠征,則有五難。一是辦馬難,二是辦糧難,三是行軍道路難,四是轉運難,五是氣候難。*無戰時按每人每日四兩發糧,有戰時按每人每日六兩發糧,士兵消耗越多,人數越多,糧食用得越快。即便沒有敵人可打,每日的行軍、安營紮寨、挖渠建塔同樣會耗費許多力氣,如果士兵吃得少,連拿起刀和盾牌的力量都沒有。因此,在行軍前備好足夠的糧草,計算上人與馬匹必備的消耗,這是極為重要的條件。至於軍法與獎懲,同樣至關重要。令行禁止,賞罰分明,使軍令能夠通達而順暢,‘勇者不得獨進,怯者不得獨退,此用眾之法也’*,這便是軍隊的團結一致性,也是取勝的關鍵。然而許多將軍可以做到令行禁止這一點,通達順暢卻是自古以來行軍作戰的難點……”

元裡說得很慢。

他需在心中構思著措辭,再一一說出來,這樣慢條斯理的速度反而給了旁人理解他的話並跟上他思維的時間。

張良棟已然是一臉驚愕,歐陽廷也不遑多讓,他雙目緊緊地盯著元裡,時不時露出或沉思或恍然大悟的表情。即便是對遠征軍了解並不多的詹啟波,也聽得連連點頭。

楚賀潮眼皮半垂,靜靜聽著。

詹少寧猛地抬起頭,不敢置信地看著元裡。看到幾位大人的表現後,他努力鎮定下來,想要跟上元裡說話的思路,但卻極其勉強,聽得半懂不懂。等到最後,詹少寧也不為難自己了,他佯裝能聽懂的樣子,彆人點頭他也點頭,看著元裡的目光滿是敬佩。

即使他聽不懂,他也能看出元裡對行軍一事了如指掌,才能夠出口成章,且句句有理可尋。

“……若做到如此,長此以往,那便可以獲得更大的勝利了。”

元裡說完後,抬頭一看,就對上了數雙火熱的眼睛,差點把他嚇了一跳。

但他很快反應了過來,這眼神他很熟悉,就是見到好苗子時迫不及待想把人搶走的眼神。

張良棟幽幽長歎了一口氣,心緒複雜萬千,“我不如你。”

元裡連忙說不敢,心中有些慚愧。

他的這些知識都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獲得的,是後世的總結和分析。和這些大儒相比,他相當於是作弊。

歐陽廷目光灼灼,“你所言有理有據,令我也醍醐灌頂。隻是不知,你於兵法一道可有研究?”

元裡想了想,“略知一些。”

歐陽廷立刻看向楚賀潮,“楚將軍乃我北周戰神,戰功赫赫,帶兵一絕,可否請將軍與元郎手談一番?”

楚賀潮似乎就等著這句話一般,乾脆利落地同意,“可以。”

歐陽廷立刻讓人準備棋局,想要以棋子為兵,以棋盤為戰場讓元裡與楚賀潮廝殺上一盤。但元裡並不擅長下棋,他叫停了歐陽廷,轉身吩咐了林田幾句。

林田匆匆離去,不久後,他帶著兩個元家護衛回來了。

兩個元家護衛合力抬著一個箱子,到了涼亭前,他們將箱子放下,取出了裡麵方方正正的沙盤。

甫一見到沙盤,歐陽廷便“蹭”的一下站了起來。

沙盤被放到了涼亭石桌上,護衛取來清水,小心翼翼地填滿了沙盤上的河流。

頃刻間,山川河流,城池叢林栩栩如生,山脈懸崖一眼看去清清楚楚,全納於眼下。

歐陽廷激動得胡須亂顫,“這是什麼?”

“沙盤,”元裡言簡意賅,“學生得閒時候做出來的東西,這沙盤中的地勢正是汝陽縣的地勢。”

張良棟倒吸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撫摸上了沙盤,喃喃道:“竟然能夠如此逼真……”

在所有人目光凝聚在沙盤上時,元裡拿出了三麵不同顏色的小旗幟,“將軍選一麵顏色,代表自己帶領的軍隊,我們便在沙盤上來上一局吧。”

詹少寧一看還有多餘的旗幟,立刻興奮地道:“我也要!我和你們一起!”

三麵旗幟放在了三個人的手中,詹少寧選擇了守方,將軍隊安置在了城中。楚賀潮要了攻方,而元裡則要了江河以南的山脈平原。

張良棟三人不由走到桌邊,湊近去看。

城中糧食充足,詹軍依托結實的城牆死守,楚軍強攻無效。詹少寧不由露出得意的笑容,他就知道守城容易攻城難,楚軍軍馬雖多,但糧食卻不多,隻要他守好城,誰也贏不了他!

但很快,楚軍便換了另外一種方式,不斷從東西南北四麵騷擾城池,詹少寧焦頭爛額,忙得手足慌亂。等他反應過來之時,楚賀潮已經引江水灌入城中,不久之後,汝陽城便被江水浸壞,城牆失守,詹軍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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