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二個鼎(2 / 2)

鮮紅的液體,沿著劍刃向下緩緩流淌,沒過劍身上的花紋,黎畫的動作在這一刻僵硬住。

他的手臂止不住的顫抖,背後像是有什麼在啃噬著他的血肉,又麻又疼,仿佛鑽進骨頭裡,順著血液蔓延開來,幾乎是在短短一瞬間竄遍了全身。

黎畫的劍刃,再也不能往前一寸,他渾身的力氣都在此時此刻被抽空。

這是神仙府的契約,在反噬黎畫。

裴名與窮困潦倒的黎畫簽訂契約,看在黎枝的麵子上,並沒有提什麼苛刻的要求,隻唯有一點,便是黎畫不能叛主。

若是生出叛主的心思,不被裴名發現也就罷了,如今黎畫直接對裴名出了手,完全是要將他置於死地般瘋狂攻擊。

刺傷了裴名,黎畫自然也不會有好果子吃,那神仙府的契約會讓他承受生不如死的折磨,直到裴名赦免他。

那絕望難耐的吞噬感,令黎畫半跪在了地上,他緊皺著眉頭,由脖頸向上延伸的青筋突突跳動著。

在這一刻,黎畫終於恍然清醒過來。

——他殺不了裴名。

因為身上那該死的契約,他就連刺傷裴名,都會被神仙府的契約反噬,更不要提他親手殺了裴名。

原來裴名就是早算到今日,當初才會找到一貧如洗的他,打著幫助他的名義,實則就是想用契約控製住他。

他死死咬住牙,半跪在地上,用手臂撐住半個身體,隱約聽見宋鼎鼎驚慌跑來的腳步聲。

黎畫吃力地抬起頭,看向刺入裴名腹部的玉闕劍。

他完全可以躲避過去,至少這一劍可以。

但,為什麼他沒有躲?

黎畫的視線從那淌血的玉闕劍,轉移到了宋鼎鼎的背影上。

他的目光凝結在她身上,久久,笑了起來。

同為男人,黎畫幾乎是一眼便識破了裴名的心思——他想用苦肉計。

黎畫突然發現,除了讓裴名死,或許有更好的報複他的方式。

他要讓裴名,也嘗一嘗痛失所愛的滋味。

許是黎畫又哭又笑,剛剛還發瘋般刺傷了裴名,白琦也顧不得平靜心情,衝上去扶住了搖搖欲墜的黎畫:“黎畫!你到底怎麼了?!”

她話語間滿是擔憂,可黎畫卻隻覺得她虛偽。

白琦是前任神仙府府主白洲的女兒,曾經她隱瞞身份,主動接近他,對他窮追不舍大半年,硬要做他的道侶。

可結為道侶後的第二天,她便拿走了他的全部家當,連件衣裳都沒給他留。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因為走投無路,答應與裴名結契。

當初他隻覺得她神經病,如今細細想來,白琦或許一開始接近他,就是得到了裴名的授意,便是想將他逼到無路可走的地步。

前段時間,白琦還像一隻好鬥的公雞,可現在又莫名其妙地靠近他,突然對他示好,指不定又是裴名策劃的什麼陰謀。

白琦的手還沒剛觸碰到黎畫,就被他一把甩開,他搖搖欲墜的身體,也因為這一甩,徹底失去平衡,朝著焦黑的田地中倒去。

宋鼎鼎聽見白琦在哭,她看著裴名滲血的傷口,急的手忙腳亂,眸中不知何時蓄了淚水,垂下的睫毛瞬時間便沾上了些濕潤。

裴名本是想用苦肉計,好好讓她心疼一番,沒想到真看到她掉眼淚了,心裡反倒有些煩悶。

看著她的淚水像是珠子一般,顆顆掉落,他歎了口氣,抬手用指腹擦去了她眼角的淚水,指尖一挑,隻覺得那滾燙的淚水微微灼人。

“莫要哭了。”

他另一隻手將玉闕劍從腹部拿出,拔劍的疼痛也沒能讓他皺皺眉,他掌心覆在不斷漏血的傷口上,輕輕拂過,傷口便在肉眼可見的速度下愈合了。

“你忘了?我會自愈傷口。”裴名擦拭乾淨她睫毛上沾染的淚痕,微微濕潤的手掌,落在她柔軟溫熱的發絲上拍了拍:“怎麼這般愛哭鼻子?”

宋鼎鼎仍在抽噎著,這一次,她卻是有些分不清楚,自己是像原先一樣,看到他受傷就會不受控製的落淚,還是因為難過和擔心才落淚。

她隻是終於理解透徹,為什麼外科手術的醫生之間,會有一種不成文的約定——不給自己的家屬和朋友做手術。

方才她看到那鮮紅刺目的血液沿著劍身流淌下來,甚至忘記了呼吸,大腦裡隻有一片空白。

她忘記了一個身為醫學生,最基本的應急能力,也記不起裴名有自愈的能力。

——就像是很多年前,他在地窖裡被龍族公主一遍遍打折腿,但每每就算宋家夫婦不給他接骨,他的腿骨也會自己愈合。

就連旁人的傷口,隻要不是深入肺腑,傷的太過嚴重,他也可以幫忙愈合。

宋鼎鼎很想緊緊擁住他,可明顯,現在還不是她專注私人情感的時候。

她得先搞清楚,黎畫到底通過稻草人裡的吞龍珠,經曆了什麼事情,她才能明白,他為何醒來後突然歇斯底裡地發瘋。

宋鼎鼎看向微微有些佝僂身體的城主,他看著黎畫的眼眸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

她敏銳地捕捉到了那一閃即逝的細微情緒,正準備開口逼問城主什麼,還未問出來,黎畫已經掙紮著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眼中寫滿了迷茫,仿佛根本不知道方才發生了什麼事情,更不記得自己刺傷了裴名。

隻是在眸光掠過沾染鮮血的玉闕劍時,他滿臉痛苦道:“我的劍……發生了什麼?玉闕劍為什麼在這裡?”

宋鼎鼎見他恢複了理智,除卻眼角泛著紅意,已是沒了方才的失態,不禁試探道:“師父,你在虛無之境,看到了什麼?”

黎畫在她話音落下的那一瞬,脊背微微繃緊,頸間的青筋突突跳動了兩下,隻是這不怎麼明顯的表現,並沒有引起宋鼎鼎的懷疑。

他強忍著反噬給他帶來難耐的痛楚,手臂難以自控的朝著後背的契約烙印上摸去:“那裡有很多怪物,它們變作你們的樣子,朝我撲了過來……”

要說這話,裴名是不相信的。

若是怪物變成他們的模樣,怎麼黎畫醒過來,誰也不攻擊,偏偏對著他下殺招?

更何況,哪有人在幻境中被怪物攻擊,會止不住嘩嘩掉眼淚?

他不信,但也沒有戳破黎畫。

黎畫自然也知道他這種拙劣的謊話,騙不過裴名,可他也不需要騙過裴名,他隻需要讓宋鼎鼎相信他的話。

他隻說了一兩句話,便已經疼的滿頭汗水,他忍不住蜷縮起來,將宋鼎鼎到了嘴邊想要詢問的話,都壓了回去。

她抿了抿嘴,也顧不上與他計較剛剛他傷了裴名的事情,見他一直伸手朝著脊背摸去,連忙上前查看:“可是在幻境中受了傷?”

宋鼎鼎還記得,是黎畫顧不得自己的安危,為了幫裴名取得吞龍珠,直接去觸碰了稻草人裡的吞龍珠。

若非是黎畫,方才陷入險境的人,便是裴名。

黎畫看起來如此痛苦,這讓她沒有心思去懷疑他的話,隻滿心愧疚,想要儘力彌補他一些什麼。

黎畫等得便是她這句話,他又強撐了一會兒,讓自己臉色看起來慘白如紙,這才緩緩答道:“契約,好痛……”

宋鼎鼎並沒有聽懂他的意思,但是‘契約’二字,讓她隱約之間,想起黎畫跟神仙府無臧道君簽訂契約的事情。

她下意識看向裴名,眸中帶著不加掩飾的焦急:“裴名,他到底怎麼了?”

裴名輕飄飄瞥了黎畫一眼,眸光略顯漫不經心,雖不想回答,看著宋鼎鼎溢出眼眸的倉皇,還是答道:“被契約反噬了。”

宋鼎鼎這次聽明白了,約莫是因為黎畫傷了裴名,所以被那曾經訂下的契約反噬了。

她心裡急得很,卻也明白,被黎畫刺傷的人是裴名,她再怎麼擅作主張,也不能代替裴名去原諒黎畫。

她沒了辦法,隻能眼巴巴看著裴名,那一言不發的樣子,讓裴名看著胸口微微堵悶。

明明受傷的人是他,宋鼎鼎眼睛裡,卻隻有黎畫一人。

早知道,他便不該心軟,方才就讓那血順著劍身流個乾淨,免得她前一瞬還滿眼都是他,下一瞬便關心旁的男人去了。

裴名心底有些微惱,麵上卻還偏要裝作平靜無瀾的模樣,他緩緩眯起黑眸,神色冷淡地斜睨著黎畫痛苦扭曲的臉。

黎畫在等著他的赦免,隻有這樣,黎畫身上的反噬才會停止。

作者有話要說:小可愛們中秋快樂~本章評論隨機掉落紅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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