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念窩在被子裡思考人生。
她覺得自己一定是病了, 要麼就是腦子壞掉了,不然怎麼會有這種石破天驚匪夷所思禽獸不如喪儘天良的想法!
卿念痛苦的抬手蓋住自己的眼睛,突然摸到身邊的床鋪是空的。舒琅已經起床了,她的睡衣整整齊齊的疊在床頭, 和擺得方方正正的枕頭靠在一起。
隻要有舒琅在,她呆過的地方用過的東西永遠是整整齊齊條理分明的, 就連做個午睡起來也不忘把枕頭的褶子抻平, 生活態度就像她本人一樣一絲不苟,嚴謹正直。
卿念掀起被子看了看自己身下幾乎皺成了一團的床單, 歎了口氣,然後不動聲色地、一邊在心裡唾罵鞭撻自己一邊身體非常誠實地往舒琅的床位那邊挪去。
漫長的三秒鐘過去, 卿念一寸一寸挪到了床的右邊,她閉上眼睛往下一倒,整個人瞬間墜入一片柔軟當中。
呼, 好香。
房門關著, 卿念越發肆無忌憚起來, 在舒琅的枕頭上拱來拱去, 宛如一隻瘋狂踩奶的小貓。
暴躁!為什麼舒琅的枕頭這麼香這麼好摸!
可惡!這該死的令人上癮的女人!
卿念把臉埋在床單裡, 把枕頭想象成舒琅,一通瘋狂揉揉蹭蹭捏來捏去,爽感和罪惡感一並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
啊啊啊啊啊!
她麵色潮紅渾身無力的趴了下去, 鼻頭一酸, 眼前泛起一片迷蒙的水霧。卿念苦澀地勾起一邊嘴角, 心想命運一定是給她開了一個玩笑吧, 在她懵懵懂懂的時候讓舒琅突然出現在她身邊,舒琅太好了,舒琅那麼好,全身到處都在發光,挑不出一點兒不好的地方,誰能忍得住不喜歡她呢?
卿念自己都記不清這種感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以前她可以坦然的告訴自己,這是姐妹之間再正常再單純不過的親情,可當她一次次從那綺麗夢境中醒來,摸著自己發燙的臉頰時,終於明白所謂親情友情不過是自己給自己的搪塞與借口。
沒有辦法再自欺欺人了,那就是喜歡。
卿念麵色憔悴的戴上耳機,打開音樂軟件,耳朵裡很快響起了莊嚴肅穆的《大悲咒》。
南無喝羅但那多咯夜耶,南無阿利耶……
卿念瞬間心如止水,甚至還想點個香來應應景。但是家裡暫時沒有檀香爐子之類的,機智如她,直接打開某度搜索圖片。
兩分鐘後,卿念的朋友圈再次更新,她今天發的是一圈兒蚊香,細細的金黃色,看起來比一般蚊香要高級得多。當然,她沒忘了把舒琅屏蔽。
她和舒琅幾乎沒有共同好友,卿念屏蔽得心安理得,甚至覺得自己果然是思維縝密心細如發。
前來點讚的寥寥無幾,隻有親爹親媽和外公,倒是一水兒的評論熱熱鬨鬨。
[老媽:現在還有蚊子嗎寶寶?/擁抱]
[肖成:你這兩天假酒上頭了?]
[季婉大魔王:現在的首飾設計得越來越醜了,跟蚊香似的。]
[江烈雪:你又在表演什麼迷惑行為大賞?]
[江斯年:……]
[肖成:@江斯年現在我有時間,打遊戲嗎?]
[江斯年:卸載退遊,各自安好,886]
[卿念:你倆怎麼又聊上了呢?]
江斯年直接找她私聊:“誰跟他聊了,我才懶得理他!”
卿念:“……好吧。”
江斯年:“你怎麼不問問我為什麼懶得理他?”
“你為什麼懶得理他?”
“我才不告訴你!”
“……”卿念無語了。
江斯年:“你是不是神經錯亂了?”
“這話不應該是我問你麼?”
“前天晚上發了一把直尺,昨天早上發了一尊菩薩,昨天中午發了一把鋥光瓦亮的鐮刀,晚上又寫了首不知所雲的詩,今天再一圈兒蚊香……你你你這是個什麼狀態?”
卿念神色幽幽,“變態的狀態。”
“哎,不至於吧!”江斯年一陣兒樂,又翻了一遍卿念的朋友圈,不自覺哼著圈圈圓圓圈圈的調調,“戀愛了?”
一提到戀愛,卿念就忍不住又歎了口氣。
江斯年半天沒等到消息回複,驚呆了,“天呐,真的啊,誰啊!”
“我才不告訴你!”卿念把手機往床單上狠狠一拍,麵紅耳赤的又往枕頭裡拱了拱。
不說就不說唄,江斯年抽了抽嘴角,好像你不說我就猜不出來似的。就卿念和舒琅眉來眼去那樣兒,他看到的第一眼姬達就已經響徹雲霄了好嗎。
舒琅敲了敲門:“醒了沒?”
卿念嚇得渾身一僵,迅速爬回自己的床位,拉高被子蓋住腦袋,把自己蒙在被窩裡邊兒手腳並用的在床單上抻來抻去。
哎,她不就躺了一會兒,怎麼床單就皺成這樣了。
舒琅半天沒聽見動靜,輕輕打開了門。卿念這幾天的午睡時間越來越長了,甚至可以說是嗜睡,這都快到晚飯的點兒了,她竟然還在睡覺,這可不行。
然而一打開房門,舒琅便看到縮在被子裡拱來拱去的身形。
“……”她在乾嘛?
舒琅三兩步走過去,將被子直接掀了開。卿念猝不及防失去了被子的遮掩,短促而慌張的“啊”了一聲。
舒琅皺起眉頭看了她一會兒,忽然笑了,“你在床上練體操呢?”
兩手兩腳扒在床單上就跟八爪魚似的。
卿念尷尬的收回動作,坐了起來準備起床。
“醒了怎麼剛才不應人?”
卿念低著頭玩自己腰上的紐扣:“這不是專注體操事業呢嘛。”
舒琅揪起卿念頭頂一根炸上天的呆毛,輕輕朝上一扯,“你這兩天情緒不太對。”
卿念心頭一跳,趕緊擺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什麼呀,我好著呢……頂多是看劇本看得有點兒上頭了。”
“有事兒瞞著我?”舒琅揪完她頭發,又去扯她的耳朵玩。
?!
卿念胸膛狠狠一蕩,腦袋都跟著晃暈了,簡直可以說是虎軀一震!她攥緊了自己的衣袖,不會吧,舒琅又知道了?
卿念哈哈大笑,笑得眼睛都快沒了:“我天天在你眼皮底下呆著,能瞞著你什麼事兒啊!”
舒琅在她旁邊坐下。感覺到旁邊的床墊陷下去,卿念的心也跟著沉了沉。
舒琅說:“你這兩天都不怎麼愛說話……韓馥彤的事情現在已經解決了,你大可以放心。”
謔,卿念才想起來還有韓馥彤這檔子事兒,果然情情愛愛什麼的使人忘性大。
但既然舒琅以為她事因為這個而煩惱,那就配合一下好了。卿念頓時鬆了一口氣,握緊拳頭冷笑一聲:“就知道她蹦躂不了多久,下次再遇到這種人,我還要懟!”
舒琅無奈的笑了笑,順手把床邊的睡衣撈過來開始疊。
卿念心裡咯噔一下,回想起來她剛才拿人家的睡衣抱著聞來著……
臥槽!
卿念頓時想死的心都有了,這種被當場抓包的感覺真是,真是,那什麼酸爽!
好了好了你不要和我說話了行了行了你疊完衣服趕緊走吧,我什麼也不知道我什麼也沒做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是衣服先動的手……
卿念在心裡瘋狂碎碎念。
“你看看你折騰的,怎麼這麼能折騰,我放在床頭的衣服都能扯開。”
“……”無語了,卿念心說,這下可真是無語了,這可讓她怎麼解釋。
“既然這麼有精力,不如跟著我一起健身。”
卿念縮了縮脖子:“那還是不了吧。”
舒琅一會兒沒說話,突然將卿念一把揪起來拽進懷裡,把剛疊好的衣服摁在她臉上,惡聲惡氣道:“就這麼懶?”
卿念哪受得住這麼一番摟摟抱抱,嚇得魂兒都要飛出來了,她開始劇烈掙紮,舒琅卻不依不饒,反倒是抱得更緊。
卿念這兩天的反常行為舒琅真是覺得受夠了,以前在耳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小鳥忽然變成了一隻吃飯睡覺不愛理人的加菲貓,發個朋友圈還要屏蔽她,現在當麵問她都撬不開她的嘴。
舒琅心生挫敗,連帶著一陣不安湧向全身。怎麼辦,她抓不住她。
卿念也不知道是被憋的還是被舒琅睡衣上的香味給燙得麵紅耳赤,隔著衣服臉紅脖子粗的朝舒琅吼道:“啊啊啊你撒開我!”
“你想都彆想。”舒琅眸中含冰,冷冷的看著卿念,毫不留情地伸手往她衣服下擺探去。
舒琅粗暴地撩起卿念的睡衣,卻在接觸到她嬌嫩肌膚的那一刻,動作也自發的變得柔軟起來。舒琅歎口氣,最終隻輕輕捏了一把。
剛好捏到了卿念的癢癢肉,卿念立刻一個激靈,然後抑製不住的笑得渾身發抖,“哎喲你彆往那兒戳……討厭死了啊啊啊你好煩啊——”
卿念笑完了這一通,惱羞成怒的把自己衣服套回去,然後伸手去捏舒琅的肚子。
“我沒有癢癢肉。”舒琅淡定的坐在那兒,一副任君采擷的模樣。
“……哦。”卿念失望的收回了手,沒有就沒有唄,用得著這麼快回答麼,她都還沒來得及掀衣服呢。
舒琅笑了笑,主動撩起了自己的衣服:“你要撓就撓。”
卿念見了鬼似的彆開臉叫道:“誰要撓你啊你趕緊把衣服放下去啊流氓!”
“這也叫流氓。”舒琅無奈起身,懷裡抱著睡衣,上麵還留有卿念呼吸的溫度,她摩挲片刻,將睡衣放回原處,對卿念說,“行了起來吧,出去吃水果。”
“來了來了!”卿念聞言立刻跳下床,卻一不小心扯到了耳機線,從耳機插口啪嗒一聲蹦了出來。
連帶著蹦出來的還有印能法師的《大悲咒》。
“南無喝羅但那多咯夜耶,南無阿利耶……”
舒琅:“……”
卿念:“……”
舒琅張著嘴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麼,緩了好一會兒,才艱難吐字道:“你的口味還,還挺……彆致。”
卿念低頭靦腆一笑:“還行叭。”
兩人又陷入沉默中,安靜的房間裡,隻有印能法師念經般的南無啊彌陀佛回蕩充斥在兩人的對視當中。
卿念紅著老臉一把關了音樂軟件。
真是佛了。
“我好像越來越看不懂你了,”舒琅靠在門框上看著她,“還是說我對你了解本身就挺有限呢?原來你喜歡聽這種歌。”
“那倒也不是!”卿念一把摘了耳機,“就是今天突然想起來聽聽。”
“怎麼會想起來聽這個?”舒琅笑了。
卿念攪著衣服下擺,“菩薩的召喚。”
“……”天兒又聊死了。
卿念的手覆在衣服扣子上,她對舒琅說:“我要換衣服了。”
舒琅看了她一會兒,轉身出了房門。
卿念如獲大赦般仰麵癱倒在床上,捂著怦怦跳的心口不停喘氣兒,剛才被舒琅用睡衣蓋住臉的窒息感現在才湧上來,憋得她頭發絲兒都發麻。
機械地換好衣服,卿念翻身下床,仔仔細細地把兩頭床單都鋪平整了,這才鬆了口氣,拿起手機往外走。
舒琅坐在沙發上看書,見她出來了沒什麼表情,指了指茶幾上的水果,“菠蘿蜜隻能吃兩個。”
“那你還切這麼多。”
“為了考驗你。”舒琅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怎麼坐那頭兒了?”
沙發很大隨便坐,但舒琅看見卿念離得自己八丈老遠的就心情莫名不爽。坐那麼遠乾什麼,她會吃人嗎?
卿念一手一個菠蘿蜜,狠狠啃了一口,“是麼,我經不起考驗。”
卿念拿起遙控器開了電視,說:“這兒離電視近,風景獨美。”
她就是經不起考驗,現在不比以前,現在要是跟舒琅挨著坐卿念覺得自己沒準就要化身禽獸把人家吃了。
舒琅沒說話,捏著書頁的手指暗自收緊了緊。
卿念默默吃完手裡兩個菠蘿蜜,看了舒琅一眼,對方正聚精會神的看……卿念看不懂,那是法文?
看看,看看,我家舒琅看法文原著也是不在話下!卿念心想。她嘴裡還留著菠蘿蜜的味道,酸酸甜甜的。
舒琅不知什麼時候扔了書坐到了她的身邊,卿念看見突然近在咫尺的臉,嚇得一蹦差點站起來,卻又被舒琅伸手一把拽了回去。
舒琅左手抓住她手腕,右手摁住她的肩膀,將卿念整個人按在沙發靠背上,傾身靠近她,兩個人的呼吸交織在一起,卿念嚇得拖鞋都掉了,嫩白的腳丫子緊張的蜷縮著。
她聲音打著抖:“你你你又乾嘛啊?”
乾嘛?舒琅也不知道自己想乾嘛,她就是胸中一陣兒無名火沒地方發泄,她搞不清楚卿念怎麼就突然變得這麼奇怪,還不讓她知道。
有心事很正常,有了心事不想跟彆人說也很正常,說到底,不正常的還是她。舒琅暗自歎了口氣,可她就是受不了兩人之間這種若即若離抓都抓不住的關係。
一邊是抓不住的心,一邊是控製不住的占有欲,舒琅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被劈成了兩半,這樣下去太煎熬了。
卿念驚恐的看著舒琅一點一點將頭低下來,心跳如擂鼓,她要乾嘛啊?她怎麼還往這兒湊啊她到底想乾嘛啊?天呐難道她想親我嗎?啊夭壽啦舒琅要親人啦!……
舒琅低頭叼走了她手上那顆菠蘿蜜,然後坐直身體,嘴上掛著一顆黃澄澄的菠蘿蜜,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卿念也瞪大了眼睛看著她。
簡直震驚了,這人折騰出這麼大動靜兒來,就為了搶她一顆菠蘿蜜?
卿念背脊發僵舌頭發直,“你吃我的菠蘿蜜?”
舒琅鬆開摁在卿念肩膀上的右手,把菠蘿蜜捏在手指間,一直張嘴咬著還是挺累的。
“說了,隻能吃兩個。”
“你吃我的菠蘿蜜?!”卿念又重複了一遍,不自覺拔高了聲音。
我心理準備都做好了結果你不吃我嘴巴卻來吃我的菠蘿蜜?
我還不如一顆菠蘿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