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年屬猴兒的,跑得比鬼都快,剛跑的時候還能看得見,跑進校門,人影都沒了。
邊樾穿的西褲和皮鞋,還喝了酒,平時跑得過林一年,這會兒卻慢了。
他跑了會兒,停下來,邊走邊梳理。
性向變了?喜歡男生?
這要不是真的,就是剛剛在車裡過火了,覺得是自己主動親上來的,不好意思、害臊,扯了這麼個破借口。
這要是真的……
邊樾扯了扯領口,感覺自己呼吸都緊了。
要是真的,要是真的……
邊樾的唇邊仿佛還殘餘著不久前的溫度和柔軟,被涼風和林一年的反常擊退的心緒再度湧起。
他不可抑製地開始聯想如果林一年說的是真的,阿煦說是都是真的……
邊樾又扯了扯領口,渾身激起細密的熱汗。
林一年衝回517,已經想好了,門一關,邊樾今晚愛在哪兒睡在哪兒睡,他……
門竟然沒鎖,一推就推開了。
林一年不知道,衝得太快,一下撲了進去,差點摔在正對大門的那麵落地櫃上。
腳下剛穩住,扭頭,盛寧禹坐在椅子上,路北北坐在盛寧禹腿上,兩人齊齊看過來,嘴唇都是濕潤的。
林一年:……
路北北:……
盛寧禹:……
路北北噌一下從盛寧禹腿上彈了起來。
林一年經曆今晚,已經是個有見識的彎人了,他站直,示意路北北他們繼續,轉身就要出去。
走到門口想起邊樾正蹲後麵追他呢,估計已經上樓梯了,閉眼吐了口氣,把門合上了。
路北北眨眨眼,盛寧禹挑眉:“你不是要走?”
林一年目不斜視地走回自己的位子:“不走。”
又道:“你們要沒結束,我就去陽台站會兒。”
林一年胸口起伏,大喘著氣,麵紅耳赤,額頭鼻尖全是汗,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
路北北察覺到他不太對,問:“一年,你怎麼了?”
林一年:“沒什麼。”
又語氣如常地問他們:“你們怎麼回來了,不住那邊了?”
路北北:“嗯,老邱說他腳挺好的,不想和寧禹一張床睡,我們就回來了。”
林一年點頭,顧不上損幾句,人往桌上一趴,臂彎裡悶著頭。
路北北欲言又止,盛寧禹衝他搖搖頭,路北北對盛寧禹無聲地動了動嘴唇,“邊樾?”,盛寧禹點頭,兩人便沒再吭聲,各去忙各的。
林一年七上八下,心口亂跳。
他禁止自己去想亂七八糟的,打算等明天一早,邊樾酒醒了,他準備好了,重新把該說的再說一遍。
他也就納悶了,“我喜歡你”這四個字這麼難以啟齒嗎?
他也不是個靦腆的人啊。
話都到嘴邊了,都已經承認彎了,把另一半說出來會怎麼樣?
林一年想抽自己這不爭氣的破嘴。
他等著,打算等邊樾追過來,不開門,讓他今天回自己寢室睡。
無論邊樾說什麼,今天到此為止,有什麼明早再說。
他是這麼計劃的。
結果計劃趕不上變化,邊樾一直沒追上來,看看手機,已經有二十分鐘了。
林一年心底咯噔,邊樾喝了酒,今晚喝的估計還不少,不會是跑的時候腳步不穩,摔地上睡過去了吧?
林一年起身,快步走到門邊,拉開門就要出去。
剛拉開,一條胳膊橫在了門板上、抵住了,往裡推。
邊樾!
林一年頭皮都炸了,切身體會了什麼叫“兵不厭詐”。
他也拿手抵住門,往外推,嘴裡磨著牙道:“你今天回你寢室睡!彆睡我這兒!”
想起什麼,又喊:“北北他們回來了,都在!”
門外傳來隔壁寢室兩個男生的聲音,明明什麼都不知道,還要瞎摻和:“邊樾,我們幫你,乾他!”
門一下就被推開了。
林一年:……
這特麼就是熟人太多的下場。
邊樾進門,看著林一年,反手將門合上。
林一年頂著通紅的耳尖咬了咬嘴唇,無語轉身,進洗漱間洗澡。
路北北驚訝地看著他們:“邊樾?怎麼了?”
盛寧禹也看過來。
邊樾:“沒什麼。”
沒什麼的後續就是林一年從進去洗澡到出來再到爬床,一個字都沒說,誰都沒理。
爬了床,臉往枕頭裡一埋,做死魚。
路北北爬床前在手機上打了一行字,問邊樾:你們吵架了?
邊樾搖頭。
寢室熄了大燈,亮著台燈,靜謐無聲。
邊樾爬床梯的時候,林一年的腳伸出來,意思是讓他睡對麵,彆睡他這兒。
邊樾爬了邱坤鵬的床,踩上去,越過兩張床之間的欄杆,跨到了林一年那邊。
林一年:……
邊樾剛坐下,林一年起身,抱著枕頭跨去了邱坤鵬的床,邊樾也跟著過去了,林一年再爬起來。
這麼來回了五六次,林一年懶得動了,趴在自己床上做死魚,邊樾在他旁邊躺下,林一年立刻翻身,把屁股轉向了他。
邊樾替他把被子蓋好。
盛寧禹和路北北見證了全程,像是看了一出荒誕啞劇,光看兩人在兩張床之間來回周旋了。
最後見邊樾和林一年睡了一張床,盛寧禹無語道:“這裡是寢室,你們一定要這麼睡?”
他和北北都沒……
邊樾懟他:“你是不是不行?”
盛寧禹:……
盛寧禹剛要開口懟,林一年舉起手,“都閉嘴,不許吵!”
打了個響指,“北北!幫個忙。”
路北北抱著枕頭從自己床上起身,挪去了盛寧禹那兒。
寢室安靜,世界和平。
邊樾在黑暗中看著林一年的後腦,有種世界天翻地覆的不真實感。
他一直沒睡。
零點將至的時候,林一年翻身過來,閉著眼睛,低聲嚅囁了句“生日快樂”——像每年生日這天即將結束的時候那樣,再送一句祝福。
說完又轉了過去。
邊樾心緒翻湧,深深的緩緩的吸了一口氣,才忍住了,沒去觸碰身前的林一年。
次日一早,林一年端著咖啡一屁股在孟燃麵前坐下。
孟燃這次沒被嚇到,適應了。
他淡定做了一個“稍等”的手勢,收拾了書包,和林一年走出教室。
一到外麵,孟燃立刻問:“又怎麼了?”
林一年喝著咖啡,一臉超然:“我跟他說了。”
孟燃驚訝:“你表白啦?”
就差那句了。
林一年:“沒,我跟他說我彎了。”
孟燃:“然後呢然後呢,他什麼反應?”
林一年:“他問我‘誰’。”
孟燃:“他問你喜歡誰啊?你沒說?”
林一年:“嗯。”
孟燃想了想,道:“他這反應也太奇怪了吧。”
直男要是知道自己某個朋友彎了,不是該驚訝、震驚,接著問“你看玩笑呢吧”,或者問“你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
誰會上來就問喜歡誰啊。
這種問法,就跟那個直男很在乎林一年彎了之後的對象會是誰一樣。
奇奇怪怪。
孟燃正要把這個奇怪的地方告訴林一年,林一年先一步道:“我說不出口。”
孟燃:?
林一年又喝了口咖啡,壓驚似的:“告訴他我喜歡的是他,我說不出口。”
說不出口?
孟燃想了想,點頭,初戀的話,頭一回,確實不容易。
孟燃先問:“你想告訴他嗎?”
林一年點頭。
孟燃:“那還不簡單,說不出口,就給他發消息啊。”
打完字,一個發送點出去,過幾秒連撤銷都不能,這不就表白完了。
多簡單。
林一年:“試過了。”
沒成功。
今早,邊樾被一通電話叫回了公司,他當時還在裝睡。
邊樾走後,他躺在床上,手機舉在眼前舉了快有半個小時,那句‘我喜歡的是你’都在對話框裡打出來了,他愣是沒勇氣點發送。
孟燃:“那要不你寫個紙條,塞在哪個地方,讓他自己去拿?”
孟燃:“用英文說呢?法文?俄語?西班牙語?”
孟燃:“你到底怎麼想的啊。”
孟燃:“表白完,然後呢,追他?還是什麼?總要有個後麵的打算吧?”
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