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晉江文學城正版(1 / 2)

西柚汽水 儘仙 17837 字 2024-03-13

臨近年關, 窗外的大紅燈籠明亮,路燈下的小石板路三三兩兩路過的病人,帶著笑或是笑不出的。

往常的歡樂, 不知為何,奚柚隻看出了苦澀和偽裝。

像是這個世界本來的樣子。

《人間失格》裡大概說的就是這樣吧。

——僅一夜之隔,我心竟判若兩人。

奚柚沒動。

當情緒開始崩潰的時候,充滿惡意和戾氣的話語會源源不斷地冒出來,但她知道。

不能再讓彆人,受到傷害。

積攢起來的絕望,最後隻是換成了一句話。

——“我可能, 跳不了了。”

少年漆暗的眸子裡像是偷偷被點了星芒, 指腹輕輕揉著她的發梢。

他聲音很低,“我沒辦法, 再接受失去你。”

奚柚靠著他的胸膛,心跳聲熱烈有力,她眼睛像是慢慢濕潤了。

他好像聽懂了, 她想說的話。

她是靠著跳舞活著的。

她不知道以後,要怎麼辦了。

陸枕川極為珍重地把她抱進懷裡。

少女身上都是冰涼的,即便屋內的暖氣開到了最高,她手心的溫度也是冰冷得可怕。

以前,她總是在笑著的。

少女狐狸眸微彎,眼角下的淚痣生動,即便是什麼都不做,看人的時候也像是帶了情意。

不會像現在這樣。

她聲音開始發顫,“哥哥……這個冬天, 怎麼這麼冷啊。”

陸枕川喉嚨乾澀, 嗓音發啞:“我抱著你, 過一會……就不冷了。”

“還是冷的。”奚柚話語緩慢,“明天我要做手術了,就算是微創,還是會留下很醜的疤。也需要過很久,才能走路。

她的手緊緊抓著他的衣角,話卻變得格外的冷淡,“時間太久了,你不用——”陪著我了。

陸枕川打斷了她的話,靜靜地說:“花園裡種了玫瑰,和以前一樣;等病好了,我陪你去海邊,想做什麼都可以。”

這些都是她以前想要做的事情,隻是在他那兒隨口說過,他卻都記了下來。

以前總說著沒有時間,等以後。

可以後真的來了,又讓人難過得想逃避。

半晌,奚柚鬆了手,她沒再抓住什麼了。

“不用了,不用陪著我了。”

奚柚看著他的眼睛,少年眸光沉暗,臉色繃得比她都要緊。

他應該會明白的。

她不僅僅是放棄跳舞,她十三年裡隻做了這麼一件事,靠著舞蹈站穩在娛樂圈裡的位置,靠著舞蹈保送七中,靠著舞蹈拿下了名校的offer。

如今她跳不了了。

要休學了。

她回不到舞台上,所謂的“十年一曲驚鴻舞,人間精靈小奚柚”,跟著她的tag名不符實了,都會被撕下來的吧。

說得直白簡單些。

她廢了。

奚柚眼圈逐漸泛紅:“沒有必要,在我這浪費時間了。”

他會遇到比她更好,更優秀的人。

陸枕川:“不是浪費時間,我隻想陪著你。”

奚柚閉了閉眼睛,“時候不早了,路上小心。”

少年的聲音比她聽起來偏執得多,“不要。”

“回去。”

“不要。”

奚柚克製了很久的情緒,像是在這一刻瀕臨爆發,“陸枕川,你能不能看明白?我現在跟以前一點也不一樣了,我不喜歡你了!出去啊!”

我不一樣了,你根本沒有必要,跟我在一起了。

陸枕川指腹輕輕摩挲過她眼下,動作溫柔,像是沒有聽見她之前說了些什麼,“彆怕,我不會走。”

外頭的寒風像是悄悄卷進了室內,冰冷得她起了顫栗。

少年眉眼溫柔,比以往的每一次都更有耐心,他擦掉她眼角的淚珠,溫聲道:“彆怕。”

他用了兩個字。

卸下了她堆積起來的虛偽外殼。

眼淚根本不受控製地往下掉落,她整個眼圈都是紅的,咬著唇壓抑細碎的哭聲,像是受了傷的小獸在舔|舐傷口。

陸枕川小心翼翼地抱著她,“阿柚,可以換我來養你。”

“我很喜歡你,隻喜歡你,不管會是什麼樣的你。”

少年在耳畔的聲音溫柔低啞,“就算你不喜歡我了,也沒有關係。我還會黏上來的。知道小狗嗎,都很黏人。”

奚柚窩在他的頸窩裡,少年身上的雪鬆味乾淨清冽。

她隻顧著哭,話語也變得發顫哽咽,“對不起……”

她沒想說那些話的,沒想那麼傷害他。

太害怕了。

害怕連他也會走,她不能跳了,她再無法承受連他也走的崩潰。

害怕像是年三十那樣,初雪飄揚,她一個人在長椅上從天亮等到夜沉。

陸枕川啞聲道:“從包|養我的那刻開始,我就是你的了。”

他很喜歡,很喜歡她。

哪怕她沒有了全世界,他也還是會喜歡她。

他比她還要怕。

其實他沒有告訴過她,他的全世界在很早很早之前,她就成了唯一。

少年的字句砸在她心間。

“阿柚,彆放棄我。”

她哭得厲害,躲在他炙熱的懷抱,用為數不多的力氣,攥住了那點屬於她的溫暖。

凜冬的寒風消散,那陣寒意,像是終於放過了她。

/

奚柚的手術在第二天一早,半麻縫合,手術的時間不長,一個多小時。

發泄過情緒之後,心態倒是比之前好了不少。

躺在病床上,還能時不時回應一兩句裴朝和奚諾的話。

家長都是擔心的,即便是請了最好的主治醫師,一個在病房外細細谘詢,一個在病房內忙前忙後。

裴執禮:“疼嗎?”

奚柚彎著眼睛:“我現在如果能感覺到疼,剛才是會在手術台上去了半條命吧。”

“阿柚,彆亂說話。”奚諾皺眉道,“你姐姐麻藥還沒退,感覺不到疼。”

裴執禮鬆了口氣,“那就好。”

奚柚忽然道:“麻,給我請個護工吧。”

她腿傷需要在醫院靜養到春節,裴、奚兩家是世家,都留在醫院陪她不合適。

“不行,我留著陪你就好了。”裴執禮想也沒想的拒絕。

“聽話。”奚柚說,“你們有空過來看我就可以了,大過年來醫院如果被外公發現了,你們想讓他老人家住在醫院陪我嗎?”

奚老爺子太疼她了。

出這麼大事情,不過來是不可能的。但怎麼也不能讓老人家,年三十年初一是膽戰心驚地過的。

裴朝猶豫:“我陪著吧,家裡的那些事情讓他們處理就行了。”

“你來和阿禮來沒區彆。”奚諾果斷,“我去讓予之聯係個好的護工,全天能照顧你的,其他時間有空的話我們會過來。有什麼需要就發信息打電話,知道嗎?”

奚柚點頭,“知道的。”

半麻的手術,奚柚是清醒著的,手術台上的燈光刺眼,醫生手裡手術刀碰撞出的聲音,猶在耳側。

說完正事,她沒有什麼力氣,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

奚柚是被疼醒的,麻藥退了之後,縫合拉扯過骨頭的傷痛襲來,疼到她額角全都是冷汗,怎麼都睡不著。

她倒吸了口涼氣,剛剛想抬手按護士鈴,身邊的人快一步幫著她按好了。

釘了鋼釘進去,翻湧上來的疼痛連著她常年忍疼的人都受不了。

奚柚沒有功夫多想什麼,隻當做是護工來了。

她閉著眼睛,手臂緊緊握成了拳,指甲像是快嵌進掌心裡。

掌心被覆蓋上了溫度,略顯粗糲的指腹摩挲在她的手背上,緩慢輕柔地解開她緊握著的手。

她睜開了眼睛,少年深邃的眉眼低垂,鬆鬆垮垮地穿著黑色毛衣,鎖骨上還能看見露著的小痣。

奚柚斷斷續續道:“你怎麼來了?”

“你的新護工。”

“……?”

還沒來得及多問,護士進來給奚柚打止疼針。

銀色細小針管冒了點水光,奚柚下意識偏了頭,狐狸眸水汪汪的,眨巴著看人更顯得很楚楚可憐。

陸枕川:“怕?”

“不怕……”奚柚閉著眼睛,卻忘了手還被陸枕川握著,用力的時候捏著的是他的手。

護士姐姐笑了聲,“妹妹真的是自帶反差萌,姐姐看著都心動。沒關係,這很快就過去了,不打這針,等下腿上的傷口會更疼的。”

奚柚咬著唇,小眼神隻看著陸枕川。

小姑娘臉上沒有什麼血色,額角上還是細密的汗珠,原本精致張揚的兒姑娘,突然變成了易碎的瓷娃娃。

想把她捧在手心裡,也想替她疼。

“一下就好了,彆怕。”陸枕川放輕了聲音哄她,“疼就捏我。”

護士姐姐把針打進去。

奚柚的擔心有點兒多餘,這點打針的疼,比起她現在腿上麻藥退了之後的疼根本就不值一提。

但不知道為什麼。

握著她手的那個人是他,她就變得格外矯情,一點點疼都覺得忍不了。

奚柚沒克製住,原本捏著自己的力道,轉到了他手上。

打完止疼針,奚柚才纏著鬆了手。

少年膚色冷白,手背上還能看見留下深陷的月牙印,紅了一片。

她眼圈有些紅。

好討厭現在的自己,她怎麼一直在傷害他。

“對……”不起。

少年的氣息落了下來,猝不及防地,他吻在她的唇上,封緘了她那些沒說完的話。

力道沒控製住,安靜的病房裡,還能聽見“啵”的一聲。

曖昧極了。

奚柚眼淚原本還在眼眶裡打轉,這一下就給憋得不知道是不是該哭。

“怎……怎麼了。”

他不動聲色地拉下了些毛衣的袖子,蓋住了手背上傷口,懶著聲道:“再道歉一次,就多親你一次。”

“……”

“那你算法也不對,”奚柚小聲道,“我就說了一個字,就親了。”

沒等她反應,少年小心地抬了抬她的下巴,重新親了兩下。

溫熱的唇瓣碰撞,連同著他的氣息多落了進來。

“!”

這個親親的聲音。

奚柚耳尖染了紅,軟聲道:“我剛才……沒說。”

少年理所當然,“把另外的兩個字補上。”

“……”

/

奚柚被子拉得高,隻露出了圓亮的眼睛。

她假裝睡著了,偷偷眯著眼睛看他。

昏暗暖黃的燈光下,少年的輪廓立體清晰,他手裡拿著書,高挺的鼻梁上架著金絲眼鏡,骨節分明的手偶爾翻動過書頁,動靜很輕,幾乎沒有什麼聲音。

隻是看個書,都像是在拍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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