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願望(2 / 2)

凶人惡煞 年終 15164 字 11個月前

她當機立斷,將那玉豚牢牢握在手中。

這次她沒有費心對付敵人,而是在失去意識的姐姐前麵坐下。李小理飛快掏出各種瓶瓶罐罐。一層又一層氣霧噴上防護服,布料漸漸顯出膠質的質感。

最後,李小理蜷起身體,緊緊護住姐姐和自己的頭部。玉豚被她牢牢攥在手中,按在胸口。

這回的馭鬼師與那兩個夜行人不同,是真材實貨的高手。不知何時,李小真的槍傷裡插滿釘子,她已然因為失血昏迷。

這手法她知道,是沉沒會的孔宛青。

果然,下一刻,無數釘子破開空氣,直直朝她的身體紮去。它們劈裡啪啦打上加強過的防護衣,試圖擊碎李小理的頭盔和麵具。

李小理一動不動,她努力護住姐姐,身體團得更緊。

她必須撐下去。

她們的信號已經消失了八分鐘,隻要十分鐘後沒有聯係,識安的係統會自動報警。到時候周圍的支援一定會趕來……

問題是,沉沒會也知道這一點。支援到來前,那個馭鬼師會用儘一切手段攻擊她。

現在她唯一的盔甲,隻有她身為科學崗的信念。

不能動搖,不能害怕,不能在這些危險與怪異之前否定自我。一旦她在此動搖,不止這些釘子,厲鬼的詛咒也會兜頭而下。

一波又一波攻擊之下,李小理咬緊嘴唇。不知是不是麵具被磕出裂痕,強力麻醉劑逸散開來,她漸漸失去了意識。

直到昏迷,她依舊維持著防護的姿勢。

室內的厲鬼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無力。那些釘子憑空組成一隻手,去扒她懷裡的“乖孩子”——

嘩啦啦。

它們突然崩散在地,鐵釘順著木地板咕嚕嚕滾遠。

小區之外,馭鬼師孔宛青怒罵一聲。

兩個夜行人被識安廢掉,劉爺昏迷不醒,識安那對“噴噴姐妹”也被他偷襲得手。“乖孩子”唾手可得。螳螂捕蟬、沉沒會黃雀在後,這件事本該就此塵埃落定。

然而瞬息之間,他五臟一抽,鬼契破裂的疼痛如同凍傷。

……不知為何,他的厲鬼突然折了一隻。

18號彆墅,二樓。

鐘成說已然身處室內,他漆黑的眼瞳裡,衛生間與走廊裡空空如也。

正如以往,他的視野、周遭氣溫都沒有絲毫變化,他仍然感知不到任何厲鬼。雨還在下,悶熱的空氣糊滿他的皮膚,悶出一層汗水。

除了無數鐵釘正飄在空中,此處一切正常。

鐘成說轉了幾下手裡的“惡果”,安靜地瞧著那些飛舞的釘子。

一隻厲鬼被湮滅,沉沒會的馭鬼師並沒有放棄。那些釘子開始在二樓孕育風暴,無差彆破壞一切事物。

馭鬼師們總會這樣,鐘成說遺憾地搖搖頭。

一點模糊的光從窗口透入,鐵釘反射微光,猶如在海洋中穿梭的魚群。瓷片與玻璃混為獠牙,一刻不停地撕咬而來。門窗一齊咣咣響動,瘋狂開合,吵得人腦子嗡嗡直響。

鐘成說正踏在這風暴中央,嬉戲般動著步子。

噠噠噠。

就像是某種舞蹈。那些釘子劃過他的衣袖,瓷片貼過他的鬢角,卻沒能傷他分毫。

他的戰鬥之中,看不見厲鬼沒關係,感受不到寒冷也無所謂。

鐘成說乾脆利落地轉動身體,目光掃遍那些飽含殺意的銳氣。它們的微光如同流星,時不時劃過那雙黯淡的眸子。

他觀察得無比專注。

無論令那些物品飛舞的是磁力、慣性還是煞氣,它們隻要確確實實顯露出運動軌跡,那麼他就能推算出“乾擾源頭”。

厲鬼們無差彆攻擊了好一會兒,碰都沒碰到目標。愈發濃重的殺意下,二層走廊仿佛發了瘋。地板時不時翹去空中,馬桶與水龍頭噴出棕紅汙水,在地板上快速結為冰層。

鐘成說停下腳步,“惡果”在他手中轉了個圈,旋出一道暗紅的光。

片刻,他驟然抬手,短刀朝一處空氣劈砍而去。

尖銳的玻璃碎片停在他眼前。它們驟然失去動力,丁零當啷摔成碎片。

鐘成說繼而旋身,手指微動。短刀連著鎖鏈,險險擦過昏迷的雙胞胎姐妹,射去衛生間門口。

門窗的狂響戛然而止,地板無力地僵在原處。

鐘成說利落地收回細鏈,惡果順從地摔回他的手中,緊接著又隨他刺向一張畫框。

天花板、樓梯口、走廊儘頭……

就像把大眾眼中的“日常”帶回世間,惡果的紅光掃過陰暗的角落,一切異常隨之消失。鐵釘與雜物堆了滿地,周遭靜得落針可聞。

戰鬥似乎就此結束。18號彆墅周圍響起嘈雜人聲,識安與警方的增援越來越近。

“還差一個。”鐘成說無聲喃喃,計算對方可能的躲藏之處。

據他推斷,剛才的乾擾源足足有十個。但根據惡果的“詛咒反饋”,他隻消除了九個目標。

沒有對同類最基本的同情,沒有對未知最本能的恐懼,沒有對自身的絲毫懷疑與動搖。

麵對這近乎可怖的“無畏”,哪怕是惡果強悍到極點的詛咒,也隻能化作有氣無力的一震——它敗於這人的精神強度下,根本無計可施。

“極限一換一”就此成了“震動手柄”,若是惡果擁有神智,估計要氣得自己裂開。

這會兒它正被鐘成說拎住,往馬桶裡來了最後一擊。

隨著最後一隻厲鬼湮滅,鐘成說的掌心,惡果敷衍地抖了一抖。

不遠處,馭鬼師孔宛青嘔出一大口黑血。他手上的撤退符咒還沒寫完,就全部炸成碎片。

他的十隻精英厲鬼,就此全軍覆沒。

孔宛青七竅出血,五官扭曲。他發出野獸似的嗚咽,把望遠鏡往牆上一砸——

識安的人和警察已然察覺到目標,沒有厲鬼協助,他無力回天。

18號彆墅的窗戶漆黑,仿佛無底深淵。他的厲鬼們雪片般融化,無論是情報還是戰利品,它們什麼都沒來得及帶回。

他想不通。難道18號彆墅其實另有玄機,他觸發了什麼極強的驅鬼道具?

與此同時,“極強的驅鬼道具”正在摳李小理手裡的“乖孩子”。

鐘成說收起惡果,換了把普通的小刀,在那玉豚底部削下極薄的一小片。

他將它用寫滿符文的袋子裝好,放入貼身口袋。等完成這一切,鐘成說將玉豚放回李小理的手中,恢複她原本的姿勢。

他前腳剛從窗戶逃離,識安與警方齊齊到場。

鐘成說悄然潛入樹叢,打火機的火焰輕輕燎過衣角。樹影最深處,那身黑色衛衣冒出黯淡的火焰。火焰掃過他的皮膚和頭發,黑色衣料化為青煙,半點灰燼都沒有留下。

衛衣燃儘,鐘成說上身隻剩一件平平無奇的長袖衫。

他拿回樹叢中的提包,再次戴好眼鏡,將惡果塞進提包底部。夜雨將他的頭發淋得透濕,鐘成說甩甩頭,打了個噴嚏。

隻消十秒,他便恢複了那副無害的模樣。

鐘成說低下頭,看了眼手表。

23:28,與計劃分毫不差。

……

正在此時,殷刃抱緊虛弱的馮琦,直直飛向天空。

平安莊園在兩人腳下快速縮小,他們穿過雨簾、穿過雲層,頭頂現出燦爛的星空。此時此刻,兩人腳下烏雲翻滾,視野之內繁星滿天,四下無比安靜,他們如同真的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在這個高度,哪怕男孩炸成一朵肉煙花,那些凶煞之力也不會汙染彆人。

高空低溫,被雨淋濕的馮琦抖得厲害,全身滾燙。他仍存著一絲神智,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滿天星辰。

“為什麼……要帶我走?”他摟緊悄無聲息的伊比,吃力地吐著詞,“黑市……龍鱗……”

“龍鱗是假的。”

殷刃思索了會兒,實話實說。

“你被騙了,那種下三濫可沒本事拿我的東西。”

不像某位膽大包天的同居室友,真的會薅走他的斷發。

說實話,也就是殷刃情況特殊。現在他絕大部分力量都用於壓製凶煞之力,剩餘的“零用煞氣”實在不多,得緊巴巴地用。

換做從前,他還真發現不了那麼一丁點“損失”。

馮琦呆滯地看著他:“可伊比……不會騙我……”

殷刃看了眼男孩懷裡的虛空。

“伊比不會騙你,但它也可能會被人欺騙。”殷刃沒有戳穿真相,而是順著他說了下去,“你們接觸過不該接觸的人吧。”

男孩垂下頭去:“可是……”

可是他還不能理解那些陰謀與欺騙。

“放心,我不會騙你。”似乎看穿了他的困惑,殷刃拍拍男孩的背,“來,看看我的強度——你太弱了,我騙你也沒什麼好處。”

“罪孽值139478……”男孩昏昏沉沉地回答,“你殺死過……好多人……”

14萬左右?和他記憶裡的數字差不多。

殷刃收回手,撓撓鼻子:“那個‘死神’呢?”

“太、太遠了,探知不到……”

男孩抓緊殷刃的領口,睜大破碎的眼睛。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麼,抖得像風中的枯葉。

“毀滅之龍大人,”他哽咽道,“您能不能……給我一片鱗片?”

“想什麼呢?再接觸這類東西,你肯定會死。”

“死掉也沒關係。”

“小子,我可是打算救你來的,你這樣我很尷尬。”

“……我留在這個世界也沒關係,我的靈魂也可以給你。”

馮琦固執地重複,他抓緊殷刃的前襟,領口被血淚打成淡紅色。

“我必須通關才行,我有必須實現的願望,求求您……”

殷刃沉默了幾秒。

“是因為這個嗎?”他輕聲問。

殷刃拿出那個浸過凶煞之力的汙染源——那是個廉價而樸素的鑰匙扣,透明亞克力板裡夾了張小小的照片。

照片上,男孩和父母抱在一起,笑得很開心。

它上麵有一道非常顯眼的裂痕,裂痕縫隙中凝固了陳血與腦漿,散發出隱約的臭氣。

殷刃看不見的世界裡,伊比虛弱地張開眼。

幼龍掙紮著接近那個鑰匙扣,極輕地、極珍惜地舔了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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