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來說,它該吸乾施術者全身的血液,算是字麵意義上的“舍命一擊”。
好在現代人類有完美的抽血器械和保鮮技術。除了需要的準備時間長點,這術法還能讓他活著用。一包鮮血用完,符行川在包裡摸了陣,緊接著撕開第二包。他手上忙碌無比,雙眼卻盯著其他地方。
透過重重霧氣,符行川目不轉睛地看向不遠處的戰場。
這不是“虛弱的自己”能正麵加入的戰鬥。
身為識安老將,符行川對戰鬥層次的判斷一向有數。作為正常人類,在這個時候插足三隻怪物的爭鬥,無異於找死。
不說那個莫名其妙的戚辛,符行川連殷刃的實力都看不透。
術法不比科學,就算是天才,也要漫長的時間積累知識、技術與戰鬥經驗。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沒有任何可能做到這一點。
如果殷刃是邪物,他十有八九相當古老,還能成功避開識安的篩查鑒定,實力無法推斷。
至於鐘成說,這小子更離譜——殷刃、戚辛兩個來路不明的家夥也就算了,鐘成說的小學成績識安都能查到,鬼知道這小子怎麼變異成這樣。
哦對,這家夥和殷刃還在“談戀愛”呢。
都什麼亂七八糟的,符行川隻覺得自個兒大腦承受了不該承受的負擔,幾次三番衝向“停止運轉”的邊緣。
太可惜了,他就該把李念抓過來一起受罪。符行川彆過頭,幽幽看了眼正在完成的血矛,這位第一鬼將眼神悲戚,像是在希望它把他順便帶走。
繼續坐山觀虎鬥好了。
符行川摩挲著逐漸成型的血矛。矛身的煞氣越發深沉,矛尖直直指向戚辛的頭顱。
處刑任務結束之前,隻要那兩人沒有對識安不利。無論他們是怎樣的來頭,擁有怎樣的實力……
作為上司,他有保護他們的義務。
千米之外。
術法的輝光散去,戚辛仍然站在原處。正麵吃了殷刃近百個術法,她毫發無損。
對此,殷刃麵無表情。他一隻手插入肩膀上的傷口,以五指為筆,以鮮血為墨。更龐大、更紮眼的術法在他身後逐漸成型。
鐘成說少見地分散注意力,深深看了殷刃一眼,漆黑的眸子裡難說是什麼情緒。
“都是些樣子貨,放棄吧。”
戚辛收起誇張的笑容,略微彎折身體。血肉扯裂的黏膩聲中,她的一顆眼球連著眼眶伸長,蝸牛般停在殷刃跟前。
下個瞬間,隻聽嗖地一聲,那根眼被惡果斬斷。鐘成說反手一握,將它快速塞進取樣瓶。
戚辛:“……”
她往後一個閃爍,躲開了惡果又一次攻擊。
饒是強大的非人之物,她的臉上也免不了出現了一絲“你有毛病嗎”的疑問。這個脆弱人類總在她麵前晃來晃去,和嗡嗡不休的蒼蠅一樣煩人。
戚辛指尖凝出一顆純黑圓珠,可她的手指還未動,鐘成說就像一隻斷了翅膀的鳥,猛地從空中摔落。
他的墜落太過突然,殷刃與戚辛同時低下頭。而就在此時,遠處爆開一陣極強的力量波動,直衝此處而來。
一把血矛破開空氣,正中戚辛的太陽穴。
正統術法,識安。
電光石火間,殷刃瞬間明了鐘成說的意圖。
是這樣啊,這個人發現了自己的小動作,也預判了識安可能的做法。
鐘成說並不是他要保護的對象,這家夥也是個狡猾至極的獵手。
殷刃口中微歎,心念一動。
這回被啟動的不是術法。
鐘成說墜落,血矛襲來。戚辛並未失去戰力,卻不得不分神刹那。
就在那短短一瞬,嗡的一聲,空間中的紅繩儘數繃直。
一個破綻,正是他想要的。
半邊身體染滿鮮血,紅布暗沉到接近黑色。殷刃麵色慘白,瞳孔渙散,連呼吸與心跳都停了。
從最開始,他就很確定,戚辛不是一個能用術法打敗的對手。身為非人之物,她對力量與氣息的控製令人膽寒。
但惡果卻可以割開她的脖子,砍斷她的手,她在事後也沒有恢複。不知道為什麼,戚辛有點不擅長應對物理攻擊。
這或許是某種限製,也是他唯一重傷對方的機會。
無數術法的掩蓋下,殷刃瘋狂熟悉這些“凶煞之力紅繩”的操作手法。強行支配那些力量,就像活活撕扯自己腦袋裡的神經。
好在他早已習慣疼痛。
“孤注一擲”的術法轟炸中,時間一點點過去,用於輔助的紅繩們繃為凶器,邊緣如同刀刃般鋒利。一朝抓到破綻,殷刃沒給戚辛留任何反應時間,紅繩自四麵八方朝她絞去。
戚辛“咦”了一聲。
血肉分離的啪嚓聲響起。
紅繩聚攏,戚辛的身體被絞成巴掌大的碎塊。碎塊斷麵沒有骨頭或肉,隻有半透明的黑色物質。
緊接著,紅繩被儘數收回。殷刃沒有大意,他氣喘籲籲地集中全部力量,在周身纏繞出層層護盾。“墜落”的鐘成說一扯手裡的透明鋼線,利落地躍回紅線之上。
他衝殷刃生澀地笑了笑。
殷刃回給他一個虛弱的笑容。
紅繩纏繞中,殷刃伸出沾滿血的右手,劈砍似的揮下。
氣爆炸起,它將會把戚辛的碎塊送向各處——它們至少沒有溢出汙染,至於善後,那就是識安要頭痛的事情了。
然而,戚辛的碎塊紋絲不動。它們隻是彼此分離,靜靜懸在半空中。
受到這樣的重創,戚辛的氣息分毫不亂。非常奇妙的,她的敵意突然消失了。
幾秒後,仿佛是為了表示“休戰”,部分碎塊稀裡嘩啦掉下地麵,雪融般消失。虛空之中,戚辛隻保留了一塊眼睛、一塊嘴巴和一隻手。
殷刃收起施術的手,心臟幾乎凍住。
……這種情況,隻代表一件事。
他們麵前的“戚辛”,極有可能隻是個被控製的傀儡,亦或是分.身。此類手法不少見,然而戚辛恐怖的實力擺在那裡,他們先入為主了。
目前看來,這具軀體的毀滅,不會對他們的對手造成“需要在意”的傷害。
“一邊施術遮掩,一邊布置殺招?不會被我的氣息壓製,還有一心二用的餘裕……”
戚辛轉動僅剩的眼睛,打量殷刃發絲末端的翅膀團。
“哈……哈哈……原來如此……”
下頜碎塊上,她的嘴巴漸漸彎起——那個笑容幾乎是真心的。
“‘你’還活著。不……不對,應該說,‘你’又回來了……我就知道會這樣……”
“你要快點長大,早點回來,好好殺死我們。”
戚辛的聲音裡多了點古怪的滿足。
“另外,小心‘仇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