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特殊待遇(1 / 2)

凶人惡煞 年終 8468 字 8個月前

殷刃把他們發生的所有對話在腦袋裡飛快過了一遍。他沒有參加過凡人的科舉或考試,但在這一刻,鬼王大人充分品嘗了考前複習的緊張。

“我準備好了。”殷刃麵色肅穆。

鐘成說:“嗯。”

他垂下眼,雙手交握,目光順著指節滑動。出租車車廂微微震顫,司機是個禿頂微胖的男人,後座兩位麵貌出眾,他時不時從後視鏡瞥向兩人。

但他絕對沒有殷刃看得認真。

出門前,鐘成說認認真真洗了個澡。他的黑發乾淨蓬鬆,香波的味道清爽簡單,嗅起來像涼爽的夏夜。

仔細一看,這人的眼球沒有近視患者常見的凸出。鐘成說雙眼眼型柔和,睫毛不短,更接近某類食草動物。

等鐘成說“難受”完,殷刃想摸摸那雙眼睛。

可惜小鐘同誌發完預告,便陷入了長久的沉默。殷刃腦袋裡的回憶已經翻來覆去地翻了好幾遍,他的緊張症狀非但沒有緩解,反而逐步加深。

鐘成說這是先一步生了悶氣,還是決定晾著他,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殷刃自問相當擅長處理人際,鐘成說又是個沒有花花腸子的人。可是在這一刻,他完全猜不出鐘成說在想什麼。

每個倒黴猜測都在殷刃腦中生根發芽,一連結出無數個“糟糕結局”。他的腦子仿佛不是他自己的,殷刃恨不得把它變沒。

千年前,他從來沒有這麼羅裡吧嗦地考慮過。

身邊的小孩子跟不了他太久,他教他們術法,他們教他識字。要是有了矛盾……要是有了矛盾,他一個百來歲的人,怎麼會跟小孩子真慪氣呢?

和他書信往來的化吉司官員不是小孩。

然而他們的溝通隻有筆墨,最好也不過是靈器傳聲。對麵的態度永遠小心翼翼,哪怕遇見個不會說話的硬茬子,出於“平穩合作”的考慮,惹事的人也會被換掉。

與人的交際,於他不過是蜻蜓點水。有緣相聚,無緣便斷。殷刃一向習慣往前走,從不會回頭。

現在彆說回頭不回頭的問題,他都快不知道要怎麼走路了。

世界在殷刃腦袋裡滅亡一百零八次後,鐘成說終於開了尊口:“我想好了。”

殷刃:“……”

他這才發現,自己剛才十幾分鐘都沒有呼吸。

“我呼吸不暢,胸口像塞了棉花,又脹又悶。”鐘成說如實描述著感受,“我嘗試著回憶了好幾遍剛入手的樣本,還是興奮不起來,隻想躺著。”

殷刃:“……是因為我剛才羽毛變硬了嗎?”

出租車司機充滿疑惑的眼睛在後視鏡裡一抬。

“不。最開始出現症狀,是你說‘就算隻是朋友,我也會嚇死’的時候。你說‘算了,誰叫我是長輩’的時候,我的症狀更嚴重了。”

殷刃嘶了聲,猛地意識到了自己的發言問題:“我不是那個意思……”

“反正症狀出現了,我隻是如實描述事實。”

鐘成說一臉“我也拿它沒辦法”的表情。

“我剛才一直在思考,想好了反駁的論據。”鐘成說扭過頭,衝車窗玻璃說道,“第一,我是你的男朋友,我想要更加特殊的待遇;第二,你之前沒有過戀愛對象,我們的起跑線相同,我不喜歡你的‘謙讓’。”

說完,鐘成說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一句“不喜歡……?”被他翻來覆去咀嚼起來。

司機又開始在後視鏡瘋狂抬眼,目光裡的疑惑變成了濃烈的好奇。

殷刃緩緩吐氣,他有種虎頭鍘終於鍘下來的感覺。

鐘成說儘管不擅長人情世故,這人向來知道怎樣識彆要害——無論是敵手,還是人心。

他懂的,他都懂的,但是……

鬼王大人的目光開始發飄,他盯著鐘成說的後腦勺,一時間卡了詞兒。

鐘成說的反駁猶如一記重錘,啪地敲開了殷刃“自詡長輩”的核桃殼,露出了點兒自己也剛剛察覺的小心思。

“我想要更加特殊的待遇”……

殷刃吭哧起來,他知道他該拿出以往的豁達架勢,來一番敞亮談心。可惜現在他發燙的臉出賣了他,局促堵住了殷刃的喉嚨,他半個字都吐不出。

不行,再兼顧四周,他的腦子要不夠用了。

殷刃雙手掐訣,司機的視線被幻術與封印阻隔。司機師傅的眼中,後方兩位乘客突然坐得筆直,麵無表情、目不斜視,半點生氣也無。

司機嚇得一個激靈,趕忙收回視線。

幻術阻隔下,真實畫麵還要嚇人一點點——

沒了司機的視線,殷刃緊繃的情緒放鬆了些。紅布與翅膀唰地舒展,他把臉埋進了紅布,腳邊的翅膀不自在地縮起,有一下沒一下地掃過鐘成說的腳腕。

鐘成說半天沒等到殷刃的回應,他疑惑地扭過頭,正看到縮成一團的某隻凶煞。

和殷刃自閉時不太一樣,這回的翅膀們看起來就很柔軟,軟到仿佛下一秒就會噗噗散掉。

還帶著點可疑的紅色。

“對不起。”紅布深處傳出一聲嘀咕。

兩隻蒼白的手臂從紅布內探出,掌心夾住鐘成說的臉。

鐘成說的眼鏡被殷刃的掌心擠歪,鏡片之後,那雙黑眼睛眨了眨。

“這麼想,我糟糕的地方和你有點像。”殷刃的聲音有點小,“反正就是……”

表現與言語上看,他們不過是走了兩個極端——自己對誰都是關照的態度,而鐘成說則以理性評判所有事、任何人。

自己確實擔心鐘成說,但他的不開心裡,也有相當一部分不那麼講理的部分。

“現在我,咳,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如果朋友做了不顧自身安危的事,我肯定也會生氣……但肯定沒有對你那麼生氣。”

殷刃指腹按上對方的麵頰,感受那溫暖柔軟的皮膚。

“但我完全不在乎朋友怎麼看我,是否擔心我。”半透明翅膀裡的紅意更重了,“我就是在意你的態度,不行嗎?”

在意他行動前不打招呼,在意他隻身前往險境,甚至在意他沒有在自己單獨行動時表現出“在意”。

就是在意。

怪不得他道理都懂,無名火卻那樣堅.挺。和鐘成說一樣,他也想要那個“特殊待遇”。

如今殷刃意識到歸意識到,麵對一個年輕的凡人,直接說出口真的……有點羞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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