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他貼個清心符吧。”清心符無法剝離那些小怪物,不過看黃今的狀態,它對維持理智有一定作用。
見死不救一定會被扣分的,葛聽聽樸素地思考。
黃今卻沒有立刻救人,他幽幽地看向符天異。幾隻白色怪物繞著黃今的脖頸,濕潤的眼珠探進他的領子。
“非常戀家,對符家有著近乎信仰的崇拜。”黃今像是在觀察符天異的思維,“這份眷戀讓他特彆緊繃,生怕自己在家裡慘敗——越瞻前顧後越施展不開,指的就是這種人吧。”
葛聽聽:“……你先給他畫個清心符咒,放著不管不合適。”
黃今的語氣不對勁,這人平時是有點尖刻,但從未這樣直接過。
“你還要帶著他走啊?小心連累咱們。”黃今仍然沒有動手畫符文,他大聲嘟囔,“咱們又不是殷刃他們那種怪物,顧好自己就不錯了。”
“不試試怎麼知道結果怎樣。”葛聽聽急急解釋,“這是比賽,不是任務,我們最好認認真真比。”
“這麼認真乾什麼,你忘了識安怎麼對你的了?你嚴格意義上都不是成年人,還得跟他們去亂七八糟的鬼地方。”
“我就不懂,我犯過罪,被罰也就私下罵罵。你連刑事責任都沒有,何必上趕著遭罪?受虐狂嗎?”
黃今語調裡的怨氣愈發明顯,他呼吸快了些,身上的白色怪物墜下一串淚水。
葛聽聽怔住了。
她知道黃今的狀態不對。可是方才那股“被識安拋棄怎麼辦”的思緒一擁而上,她心裡好像有什麼被引燃了,瞬間炸裂四散。在葛聽聽觀察不到的角度,她身上的白色怪物加快了蠕動。
一些詞句從她心底翻滾而出,在她腦內橫衝直撞,必須得有個出口——
“你有能活下去的手藝,而且隻要你不說,沒人能看出你身體的異常!你要不是犯事,能輕鬆地找到工作糊口。我呢?”
AI的語音平靜至極,葛聽聽的五官卻有些扭曲。
“我呢?”她再次質問,舉起手機,“低學曆,交流障礙,沒有錢,甚至沒有一技之長,人生一眼看到底。沒有這個,我連和你們正常交流都做不到。識安是我這輩子最好的機會!”
“我不知道危險嗎?我不怕死嗎?識安沒有理由白養我,我隻有不停訓練、學習、變強,這樣才能保證安全。甚至能爬得更高,永遠不會被淘汰!”
隱約之中,葛聽聽有種一腳踏空的不適感。
她對現況的不舍不斷化作被拋棄的恐慌,白色小怪物們漸漸朝她行進。
“逞強也得有個限度,人死了就什麼都沒了。”黃今攥緊手機,渾濁的黑暗裡,丁李子的屏保格外顯眼。
“站著說話不腰痛是吧?你憑什麼這樣教育我?當初你還不是自己想死。”
葛聽聽知道,她不該說這個。但她的腦袋嗡嗡作響,她隻想傾瀉無法承載的情緒,完全控製不住手指的動作。
黃今徑直站起身,拉下臉,清心符咒也不畫了:“行行行,你積極你牛逼。誰找的狗屁事誰處理,我還真不管了——黃毛丫頭就是矯情。”
他肩頸上的白色怪物不斷收緊菌絲,像是給他加了一圈白色的項圈。葛聽聽身上的白色怪物則不停向上,去遮蓋她的眼睛。
全程,陶姨異常安靜。一隻白色怪物的菌絲探入她的嘴巴,她與己無關似的看著手機屏幕,眼皮也不掀一下。雪人似的符天異還蜷縮在肉壁一角,呼吸逐漸有了紊亂的趨勢。
“喵嗚——”
一聲尖利的貓叫劃破黑暗。
黑貓從陰影中躍出,輕巧地踏在白色怪物身上。貓咪博士尾巴掃了掃地麵,炸起背上的毛,發出一聲充滿敵意的哈氣聲。
小怪物不知受了什麼影響,竟向後瑟縮了幾步。
“人類,都看我的眼睛!”
黑貓發出一聲巨大的呼嚕聲,那聲音直接撞入眾人的腦袋。低頻而柔軟的呼嚕聲,像烤暖的絨布毯,一點點蹭過緊繃的神經。
如同整個人泡進溫水,葛聽聽驟然一陣放鬆,無名火登時散去大半。黃今的臉色好看了不少,陶姨木然的眸子裡有了焦點。
“煤球,剛才的敵人……是情緒放大……?”符天異掙紮著站起來。
“我就知道,這裡有‘那些東西’。”煤球細聲細氣地說,“你們這種高度群居動物就是麻煩,亂七八糟的情緒太多。”
葛聽聽和黃今下意識想對視,兩人又意識到了什麼,尷尬地錯開視線。
屍籠外。
“‘無量’分支的貓,科學崗的能力者,有點意思。”符行川摸摸下巴。“做了不少研究吧?”
燕都分部的教練——周貢撓撓胖臉,笑得慈眉善目。
“也沒特地研究,運氣好。我們偶然發現,‘無量’分支的能力不容易被‘共鳴’分支的能力乾擾……那些小東西,能力本質和‘共鳴’有點接近。”
“這算押題吧,燕都這麼想贏啊?”符行川揚起眉毛。屍籠裡有“那些東西”,這件事他們都知情。
“哎喲你這話說的,我隻是做了一點小小的功課。”周貢笑得更樂嗬了。
“我說。”
一直保持安靜的“第一巫祝”喬商開了口。
“符行川,屍籠是個好題目。我還以為你會拿蟲子和小型邪物做文章……你直接把‘那些東西’當考題,怎麼說服上麵的?”
符行川撓撓後腦。
“桑傑,薩滿流派修行者,她的家族一直對‘那些東西’有察覺;煤球,無量能力者,能力相克加上物種差異,能做到免疫‘眷戀’的影響;我們這邊,也有幾個挺有意思的小朋友。”
“他們碰撞碰撞,說不定能有新發現——各位都是在檔案館特訓過的人,‘眷戀’算是‘那些東西’裡麵最弱小的那一撥了吧?”
喬商皺皺眉:“是這樣,但對他們來說還太早。”
“那可未必,敵人可不管你接觸得早不早。”符行川摩挲著下巴上的胡茬,語調輕快,“一個直覺,最近可能要變天。”
喬商探尋地看過去,符行川卻沒有繼續解釋。
他隻是伸出一隻手,按在屍體上。
“不錯,臨時隊伍基本定型。真正的考核可以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