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馬賽克下,殷刃眉眼彎彎,嘖了兩聲:“我知道了。你休息吧,我自己找找符行川。”
“等等!”
殷刃剛走出兩步,黃今又在他背後叫嚷起來。
難不成是後悔了?殷刃挑起眉毛,轉過身。
“不要告訴她是我許了願,就說識安找到了治療方案。”黃今盯著地板縫隙,“象征性地收她點錢,拜托了……謝謝你。”
“黃今。”
“乾嘛?”
“我有沒有說過,你將來興許能做出一番大事。”
“你沒說過!”黃今忘了上廁所這回事,他蹣跚著朝病房躲,“啊,剛才你說什麼?我什麼也沒聽見……”
……
“空間切分完畢。按照預案,我們舍棄了據點一半過渡空間當隔絕層,理論上識安無法發現剩餘的一半,仔細處理後,據點還能使用。”
魏化謙又回到了那間豪華旅館的頂層。
他細細品味著酒杯裡的酒液,通話線路裡的報告聲響個不停。
“屍庫中的材料幾乎全毀,隻剩數字樣本。研究數據沒有損失,隻是之後要進行祭祀活動的話……”
魏化謙動動手指,切掉了這條線路。
“技術一部的部長調研回來沒?”魏化謙衝著新切的線路發問。
“報告,沒有。按照目前的進度推測,沈部長和他的隊伍要下周才能回來。”
“嗯,我知道了。”
“關於祭祀材料損失的事……”對麵人的聲音吞吐起來。
“我來想辦法。”魏化謙不耐地回道,再次切斷線路。
偌大的旅館房間陡然安靜。
這位沉沒會高層一動不動,盯著玻璃杯裡搖晃的酒漿。
咚。咚。咚。
有誰在敲門,聲音很輕,間隔一模一樣。
“進。”魏化謙不高不低地招呼。
喀噠。
隔音良好、本應緊鎖的門被人推開了。
來人穿著一身玄青大褂,老式布鞋。他看著四十上下,背頭。此人本該長一張喜氣洋洋的圓臉,卻瘦得脫了相。配上眼睛底下兩個巨大眼袋,一張臉顯得灰暗又刻薄。
男人在魏化謙對麵坐下,嗬嘍嗬嘍地喘了幾聲,喉嚨裡痰音極重。隔著布料都能看到骨骼銳利的棱角,這人像極了抽縮的枯葉,隨便一口氣都能卷著飄。
“見你們一麵可真不容易,打合作這麼多年,我連你們的組織叫什麼都不知道。”
魏化謙站起身,像模像樣地給那人倒了杯酒。
“這還是我第一回見到‘你們’,怎麼稱呼?”
“我姓樂,叫我老樂就行。”
老樂皺起臉,露出一個苦笑,沒再多說。不知道他是不明白魏化謙的暗諷,還是假裝沒聽懂。
魏化謙的目光從他那夾雜白發的背頭,挪到布滿塵土的布鞋。
“您露了臉,也算拿出了誠意。這回我們分部損失慘重,祭祀材料方麵,還希望您那邊的能支援一二。”
樂先生苦哈哈地看著他:“你們基地裡來了場小神降,掉下來的殘渣夠用了。”
“這就是我要說的第二件事——這麼一鬨騰,我們的基地位置暴露給了識安。無論神降留下了什麼,都落入了識安口袋。他們的精銳沒有損傷,反而得了大量數據。”
“我不得不劃出一半地方,讓識安那群偽君子自以為找到了完整的海穀據點。轉移到備用據點前,我們隻能這樣玩燈下黑。”
他意味深長地停頓片刻。
“東西搞不到,還平添了許多風險。您那邊如果還想繼續資助研究,得拿出更多的誠意。”
樂先生大聲歎了口氣,病歪歪地喘了好一陣,才翻起一雙渾濁的眼:“你們的研究麼……研究是不能停的。可以像之前那樣,我們再幫你找一片安全的過渡空間。至於材料……”
他苦惱地抓抓頭發。
“我們手裡的東西也不多啊。這麼著,接下來半年,我們會賠償你們六噸凶煞之力汙染源,高質量那種……嗯嗯,可以免費,免費。”
魏化謙習慣性地想要拉高價碼,就在此刻,一股微妙的滿足與快樂自他心底升起。
足夠了,賺得很。他得好好慶祝這場談判勝利,六噸汙染源,不知道能製作多少材料,真叫人高興……
直到樂先生咳嗽著離開,魏化謙才想起來,這場賠償約等於沒賠——那邊願意出凶煞之力汙染源,就是為了投資沉沒會的人體實驗,錢本來就沒收多少。
那個神秘團體等於隻答應了給他們找個新地方——而沉沒會早就有備用據點,這個幫助並無實質。
魏化謙臉色黑如鍋底。
這場談判甚至不配叫談判,更像一場騙局。但樂先生敘說時,他的確發自內心地感覺到興奮與滿足。
而他再去回想樂先生的臉孔時,隻記起了一片空白。
“媽的。”魏化謙咬牙切齒地罵了一句。
算了,為了目標,他忍。
……
同一時刻,海穀市人民醫院。
兜兜轉轉,殷刃終於找到了符行川的病房。事發時,符行川本就有腿傷,他和黃今不一樣,是明確知道殷刃“自我封印”的人。
殷刃的腳步躊躇了,他的嘴角不由地耷拉下去。
“完了完了。”曾經的大天師滿臉痛苦,“我給了他那麼大一個悲情戲碼,就算知道該怎麼解釋……”也太尷尬了!
簡直就像朱○葉發現羅○歐死亡,廣而告之自己要殉情,然後沒事人似的回家一樣。
得醞釀醞釀,情緒要擺正。而且得注意方式,萬一符行川重傷虛弱,自己把他驚出個好歹……
“噗——嘰——!!!”
殷刃正思考著,隻聽一聲尖叫伴隨著一聲巨響,某個色彩斑斕的團子砸穿門板,直接撲上他的胸口。
透過殘缺小半的門,殷刃匆匆一掃,目光與病床上的符行川對了正著,床邊還附送一個李念教授。
殷刃:“……”
符行川、李念:“……”
“肉俑”鐘成說麵色嚴肅,悄悄往後撤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