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麼,上回暴雨山崩,它也提前叫來著。不然村東頭那家準要給泥漿子淹了……哎,你們不是說這個吧。它一大叫,確實所有狗子都會跟著叫喚。”
大嬸突然回過味來。
白狗爪子踩了下符天異鞋麵,符天異表情扭曲了下:“謝謝嬸嬸,我這就去找我師父複命。”
聯係盧小河後,三人直衝祠堂。
隻有凶煞時,它的精神亂如一盤散沙,識安隻能提取出讓它相對舒適的環境。如今有了殷刃記憶這個“堅固架子”,凶煞自身的記憶如同葡萄藤,彎彎曲曲爬上來,填補了那些空缺。
最初,識安隻能確定那凶煞的原型是“狗”。如今看來,地下凶煞極有可能是村人供奉百年的犬類邪物。
盧小河儘管穿著舊式鞋襪,依舊健步如飛,還不忘把炭條筆和紙本從懷裡掏出。
符行川跑得最快,他很快熟悉了四條腿的用法,跑得像離弦的箭——無論那隻所謂神犬什麼情況,越早控製它,對他們越有利。
然而當眾人跑到神祠的時候,隻發現一點被粗暴咬碎的綢緞,以及滿碗動都沒動過的豬頭肉。
神犬不見了。
祠堂本身很是簡陋,神台上供著山村人特有的土特產,外加幾碗粗糙冷食。夕陽西下,紅燦燦的光輝越過矮牆,萬事萬物猶如被送進了熔爐。
“完蛋。”符天異咬牙,“被人捷足先登了……我這就去找人問問!”
誰想他剛邁出祠堂,就見男人們各個扛著農具器械回屋,動作快些的已然在用樹皮板封窗。
女人們則提了一桶桶水,小心往家裡的水缸灌。老人們帶著竿子,將青紅紙燈往門上掛。小孩子們活像準備過年,在院子裡打打鬨鬨,鼻涕拖了兩丈長。
“紅燈亮,青燈燃,家家戶戶把門關。三更天,瓜果甜,背對門板要慎言……”
他們唱著變調的曲子,咧著嘴嬉笑。
“祈清靜,許福願,緊閉眼睛看不見。雄雞唱,足聲遠,來年再來報平安……”
本來寂靜的村子顯得熱鬨不少,村人們來來往往,臉上都洋溢著笑意。
“各位鄉親,這是做什麼?”符天異心如火燎,可惜盯著化吉司“符尚柳”的殼子,他隻能勉強擺出悠哉笑臉。
“準備祭祀迎神哪。”
離他們最近的男人提了兩隻野兔,殷勤接話。
“俺們村兒的守護神,每年都來幫忙。神仙什麼都好,就是不能直接拿眼瞧他。這不是怕老人娃兒亂走,俺們都提前一天封家備祭品,也算過節哪。”
說到這,男人麵色嚴肅下來。
“就算各位是神仙,也不要留下來亂瞧。俺們的神厲害得很,要隨便看,說不準連你們都傷著……哎,俺先回去了!”
看著男人遠去的身影,符天異胃裡像多了個鉛墜。
怪不得當年殷村被徹底血洗。
村民們全待在室內,快樂地等待著自己的守護神降臨。可他們沒有等到神仙,隻等到了侵略者的鐵蹄。
可惜慘案將至,他們甚至無法出聲提醒這些人。
這是不可逆轉的過去,妄加乾涉隻會讓事情脫軌。這些哼著歌釘門窗、備祭品的村民,這些四處奔跑笑鬨的孩童,早已是千年前慘死在硝煙中的枯骨。
眼前的熱鬨景象頃刻間變了味道,原本熱鬨的燦紅瞬間化為血紅色調。
直到褲腿處傳來隱秘的一扯,符天異才回過神。
符行川揚起腦袋,很慢地搖搖頭。
符天異瞧了眼同樣滿臉苦澀的盧小河,深吸一口氣——儘快找到那隻神犬,才是他們當下該做的。
這一找,就是幾個時辰。
夕陽沉沒,星空燃起。每座房屋都封好門窗,不大的山村變得越發靜謐。三人在村中一圈一圈搜尋,符天異把能用的探索術法全用上了,依舊一無所獲。
就在他們再次回到祠堂的那一刻。
村莊邊緣,窗內溫暖的燭火化為漫天火焰,溫聲細語變作慘叫連連。馬蹄聲與嗬斥聲混作一處,將混亂與血腥一路帶到村莊中央。
黑煙與哀嚎之中,房屋大門被踢開,屋前的貢品被踩爛。半數青燈紅燈滾落在地,被踩踏成肮臟泥濘的紙屑。
盧小河不忍再看,她往祠堂深處撤了撤,仰起頭,卻正看見他們此行的目標——
那隻黑色的大狗周身漂浮著隱藏氣息的符咒。一片混亂之中,它蹲坐在祠堂頂端,火光倒映在它黑幽幽的眼瞳裡。
泛出奇異的嘲諷神色。
而就在不遠處,絕望的山民們無處可逃,人們攜著受傷的親朋,本能地跑向祠堂。
“異人大人,救命呀!”
山民們的血腳印染紅了祠堂石階,他們淒厲的鄉音劃破夜晚。
“異人大人,救救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