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會搞清楚,我隻需要像他那樣,來一點可控的痛苦,逼出點潛藏的本能。”
顫巍巍的翅膀團,按上了幻影的腳麵。
還是那黑色的眼與發,還是那白色的寬大線衣。卻如一滴顏料落入清水,那幻影的皮膚多了點暖色,嘴唇也透出淺淡的血色來。
幻影停住了指責,它慢慢閉了嘴,耳根多了點紅意。
“我代表不了任何情緒,也造不出元物的空間。”無數翅膀團鼓動起來,殷刃的聲音裡多了點笑意。“愛意,你說得對。人類終究是人類,界限如此……”
殷刃半邊臉已然被畸形的心臟蓋住,如同被藤壺寄生。
“……哈哈。”可他像說了好笑的笑話,徑直笑出聲來。
哢。
殷刃麵頰上的心臟,出現了一道裂縫。
原本包覆住殷刃的無數幻象,於此刻徹底靜止。人們的呼喊和咒罵消音似的止住,他們仍望著殷刃,臉色帶著如夢初醒般的恍然。
“我的親人……”
千年前,麵對外敵鐵騎,殷村的男人們拿起農具,女人們磨好菜刀。他們為了親人英勇衝上前去,以自身鮮血護佑至親。
他們並未傻乎乎地祈禱到最後。
他們還給他留了一個蘋果。
“我的友人……”
黃今貼上不屬於自己的臉,為了所愛的人踏入險境。葛聽聽守著救自己一命的孩童,護他到一切結束。符行川一次次衝去前線,而胡桃收起所有瘋狂,衝他露出最後的笑。
“爸爸媽媽不會怪我,對嗎?”她留給他的問題,沒有半點責怪或抱怨。
她放下了所有執念。
“我的愛人……”
奇形怪狀的兔子爬上山崖,騎著自行車的清秀青年停在雨夜,死而複生的“恐懼”給了他一個輕輕的吻。從人與邪物,到邪物與人,再到比肩的神明。
“我希望未來無論如何,我們都是最好的共犯。”
鐘成說在生日會上吹滅蠟燭,一本正經地許願。
“……我記在心裡的所有人,沒一個是會被愛意左右思考的傻瓜。”
殷刃的思緒擴散去了整個空間,帶著十足的殺意。
他的話音剛落,無數顏色在整個空間爆炸開來。
以殷刃為圓心,周圍黑白照片似的世界瞬間出現了色彩。殷村門口的供盤裡果實鮮豔,識安的噴水池折射出漂亮的藍,而鐘成說的家有陽光灑下,變得無比溫暖。
人們搖搖晃晃回到屬於自己的位置,表情逐漸鮮活,那份扭曲的瘋狂消失無蹤。繽紛世界之中,他們胸口的白色心臟越跳越慢,豎眼虛弱閉合。
成功了,殷刃想。
人生在世,行為因果紛繁複雜。所謂的“愛”無法支配整顆人心,也從不該支配整顆人心。
自己代表不了任何情緒,也造不出元物空間。但他的優勢從未變過,比起那些大元物,他永遠更了解人——
……“真正的人性”,這是屬於“殷刃”的汙染。
自此,最後的能力拚圖就位。他不再是所謂的“幼崽”。
“鐘成說!”殷刃高喝。
他身邊不遠處,那點小小的紅色頃刻擴散。近乎無限的空間之中,迎來了同一個黃昏。殷刃身上的雪白汙染再次剝落,全部成為了翅膀團的食糧。
【就算你能壓製,也無法破解……】
愛意的聲音變得虛弱許多,但還帶著氣死人的和緩。
【……咦?】
就在它慢條斯理地辯駁時,那些幻影動了。
“什麼鬼地方!”“放我們回去——”“啥事兒啊這是!”殷村村民們嘰嘰喳喳地鬨起來。
“這麼多我,應該都是幻影。”鐘成說們麵麵相覷,“殷刃敵人的招數?”
短暫的混亂後,它們逐漸做出同一個決定。
人們拿起手邊的武器,開始破壞身邊不合常理的一切。整個色彩斑斕的空間迸出無數碎屑,快速傾塌。五光十色的“雪花”在天地間紛紛揚揚,越下越大。紅紗卷過,整個空間內暴風揚起。
“看好,這才是我認識的他們。”
殷刃沉聲說道。他殺氣騰騰地漂浮在半空,人們胸口萎縮的心臟被狂風拔起,卷到殷刃身邊,繼而消失在漆黑的翅膀團之海。
他四隻手臂完全展開,漆黑羽翼湧動凝結,致命的鐮刀再次成型。
“鐘哥,情況差不多了,幫忙算算薄弱點。”
刀刃散發出黯淡的紅光,比之前的粗壯許多。它們朝四麵八方散開,散發出濃濃的不祥氣息。
“……讓我們徹底毀了這個鬼地方。”
紅光瘋狂閃爍,與幻影一同將天地絞成碎片。逐漸崩潰的色彩之下,愛意蒼白的本體再次顯露。漆黑的翅膀彼此纏繞,紅紗在周遭瘋狂旋轉,裹出無數包含殺意的詛咒。
“嗤!!!”
隻是轉瞬,漆黑的刀刃洞穿了那顆龐大心臟。
……
人世,東河區新步行街。
孫棲安身體搖晃了下,嘔出一大口鮮血。她舉起沾滿血的手,麵上露出幾分不可置信。
她的對麵,黃今失去意識,正躺在符行川的骨鵬上。符行川全身是血,臉上多了道深可見骨的傷口,眼看就要因為失血暈倒。
“偏偏,咳,這個時候……”
她秀氣的眉毛絞在一起。
“但是……還沒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