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斯始終難以理解亞度尼斯的所作所為,還有他所做出的一係列選擇。
他追蹤和調查亞度尼斯有二十年了,這個數字基本上從亞度尼斯離開他的生活就開始算起,經過了這麼多年,儘管亞度尼斯依然有很大一部分生活在他的眼中完全隱身,但布魯斯敢說,他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亞度尼斯的人。
就算全世界最了解亞度尼斯的人也會對亞度尼斯感到費解。
畢竟,一個人如果長年累月地滿世界亂轉,總是往那些有著最離譜、最古怪傳說的地方鑽,能夠找到的每一份書麵資料,和目擊者麵談,還會深入當地了解情況,而在這麼做了好幾年之後,他忽然又在一夜之間放棄了之前所做的所有努力——任誰都會覺得這個人的行為詭異的。
更何況類似的事情發生過不止一次,甚至也不止兩三次。
布魯斯當然不能理解亞度尼斯“試圖弄明白這個綜合了無數世界觀的世界到底以哪種世界觀為主”,最後卻得出“這個世界完全就是一坨失序的漿糊”的結論,而且是一次又一次地得出這種結論時,心情究竟有多崩潰。
“你好像很排斥我的另一個身份。”布魯斯說。
“我的看法和感受對你來說重要嗎?”亞度尼斯反問他。
“當然重要,你救了我們一家,你的所作所為改變了我的一生!”布魯斯的情緒也有點激動了,他看起來又憤怒又失落,“我始終記得你留在韋恩莊園裡的那段時間,我們明明相處得很好,可是忽然有一天你就決定要離開哥譚,理由竟然是‘探索世界的真實’!”
“……這是個真實的理由。”話是這麼說,亞度尼斯也對這個真實理由聽起來會有多不靠譜心知肚明,“現在,回答我的問題,布魯斯:既然我的看法對你來說這麼重要,如果我反對你的另一身份,你打算怎麼做?”
“我會證明我能做好這件事。我會拯救哥譚,我也能保護好我自己的安全。”
亞度尼斯說:“那麼我的看法和感受就對你沒有產生任何影響,除了你隻是更執意地試圖用你自己的看法和感受來影響我。”
布魯斯匪夷所思地看著亞度尼斯:“你是在指責我的控製欲過盛?”
“你就像你的父親一樣。”亞度尼斯回答,“你們兩個人都控製欲過盛,自以為是,強迫彆人按照你們認為的‘這樣更好’的方式去生活,不顧及彆人的想法。”
他歎了口氣,半側過身體,抬手鬆了鬆領結,心想著要怎麼和這個——沒有失去父母和雙親,所以比他熟悉的漫畫版蝙蝠更情緒外露的布魯斯詳細解釋。
其實他並不想解釋什麼。
他確實是拯救了韋恩一家,也確實是在韋恩莊園裡住了半年,但他這麼做的最大原因,是他很想知道如果對他所知的重要劇情作出改動,這個世界到底會怎麼往後發展。
和八歲的布魯斯的相處也遠沒有布魯斯所認為的那麼美好。
亞度尼斯覺得布魯斯沒有明白一個道理,很多時候,你和另一個人相處得很好,其實除了證明另一個人有足夠的耐心和修養以外,不意味著你和他之間有任何感情上的聯係。
他們不是親人,更不是朋友,非要論起來的話,勉強能算是被害人和跟蹤狂的關係,而且還帶著一些輕微的恩將仇報的元素。
畢竟他當時可是救了他們一家,除了一個合法身份以外,他沒有索取過任何回報。
但亞度尼斯不會把這些話說出口。
他一點也不想知道布魯斯被激怒之後會有什麼反應。
儘管推卸責任在自我安慰上相當行之有效,亞度尼斯還是更願意將這件事的主要責任歸咎於自己。
他應該用更謹慎和更穩妥的方式來試探這個世界,而不是一得知布魯斯·韋恩已經快滿八歲,就急哄哄地去了哥譚,僅僅因為這是他當時能迅速影響到未來的最快捷、最簡單的途徑。
“現在已經很晚了,”亞度尼斯提議道,“一起吃晚餐?”
“我還在生氣,”布魯斯回答,“我可不會被一頓晚餐收買。”
他實在是把氣勢洶洶的發言說的太早了。
當侍應生在輕柔的音樂中端上餐點,為他們的酒杯倒上了佐餐的紅酒,布魯斯已經完全放鬆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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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亞度尼斯說,“你懷疑喬什是凶手,他的下一個目標就是伊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