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恩斯還有一籮筐的問題想問,但時間已經來不及了,裂縫擴大的速度越來越快,滾燙熱氣流衝刷進小巷,空氣在劇烈升高的溫度中扭曲和翻滾,巴恩斯不得不彆開頭,以免眼球被小巷裡的溫度燙傷。
“告訴你站遠一點了。”康斯坦丁懶懶地說。
他又從風衣裡取出煙盒,小心地抖出一根煙咬住濾嘴,一縷燃燒著的火焰湊到了他的唇邊,在點燃那根煙後活物般靈巧地回縮到另一個人的手中。
不,儘管選擇了以人類的形體現世,但那並不是一個“人”。
他看上去是男性,軀體高大修長,穿著正式的黑色西裝三件套,猛一看去似乎和人類沒有多少區彆,可那種美是人類絕對不可能擁有的。
他的皮膚像是白瓷一樣細膩和冰冷,黑發黑眼,麵孔英俊,儘管表情中總是若有若無地透出幾分殘暴和憤怒,可就算是殘暴和憤怒,也透著邪惡的吸引力。
——倒是讓康斯坦丁短暫地想起了亞度尼斯。
然而薩麥爾的異質感太輕微了,所謂的惡魔和人類相比其實並沒有太多差距,排除掉強大的力量,惡魔無非更惡劣、更狡猾、更暴虐,他們享受人類的痛苦和哀鳴,享受人類的墜落,和人類享受一頓美餐時的心態是一致的。
人類可以理解惡魔,同惡魔做交易,某些特彆狡猾和沒底線的人類——比如他自己,還能靠著惡魔的貪婪賺儘好處。
可亞度尼斯從不享受。
說到底,惡魔也是擁有人性的,就算隻擁有人性中最肮臟的那部分,那也是人性。
至於亞度尼斯?那家夥根本不具備人性這種東西,他是一團空洞的霧氣,隻是單純地存在就能汙染周圍的一切。他沒有任何弱點和縫隙,隻是足夠強大,而且——很奇怪的的,亞度尼斯對人予取予求。
薩麥爾和亞度尼斯沒有任何相似之處。
康斯坦丁知道自己隻不過總是想起亞度尼斯,有來由或者沒來由。
他咬著絲卡煙的濾嘴嗤笑,但這個笑容顯然被薩麥爾誤解了,他隱含著憤怒的臉上流露出一個殘酷的微笑:“瞧瞧召喚我的人是誰?我親愛的——”
他忽然停頓了一下。
康斯坦丁提醒他說:“你的老朋友約翰。約翰·康斯坦丁。”
“我知道你是誰,親愛的約翰。”賽麥爾露出假惺惺的笑容,“不然呢?這麼簡單的小儀式,我可從來都是不放在眼中的。”
巴恩斯躲在角落沒吭聲,可在裂縫消失後一直死死盯著這邊看,根本沒錯過薩麥爾在說到康斯坦丁的名字時臉上那一瞬間的茫然和迷惑。
騙鬼呢,他想,明顯就是根本不記得康斯坦丁的樣子。
他懷疑起康斯坦丁口中那句“在地獄裡魅力無窮”的話了,魅力無窮,被召喚過來的惡魔還連他是誰都不知道?
“但因為召喚我的是我想念了很久的老朋友,看看,”薩麥爾誇張而做作地張開雙臂,“我來了!丟下地獄裡繁忙的工作,一心一意地趕到了你的身邊,而他們還稱我為‘暴怒’。真該讓那些人看看我對你的心意,親愛的約翰。”
他的語調深情款款,巴恩斯卻隻想笑。
他不得不又悄悄往後退了一點,免得打擾到賽麥爾的表演,沒想到這個小小的動作卻引來了薩麥爾和康斯坦丁的雙重注目禮。
薩麥爾眯著眼睛看他。
康斯坦丁很明顯地露出一個咂舌的表情,說:“他帶著護身符,沒有受到你的魔法影響。”
“有趣,很有趣,我沒有在你身上感覺到任何力量……好吧,也許是我親愛的約翰又找到了什麼能騙過惡魔的手段。”薩麥爾在打量巴恩斯一番後就對他失去了興趣,又重新看向康斯坦丁,“那麼,我親愛的老朋友,你知道,就算我們是老交情了,要我出手幫忙還是需要付出一點小小的代價的——當然,那僅僅是微不足道的一點小代價。”
“你想要什麼?”康斯坦丁愜意地吐出一口煙霧,“儘管說,什麼都可以。”
*
和一個曾經打過交道的客戶聊天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伯蒂的情緒太多了,顧慮也太多,他們勉強聊了聊伯蒂在離開訓練的小島之後具體出現了哪些巧合,這些巧合又是怎麼讓他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單純要評價那段經曆的話,亞度尼斯會承認其實相當好玩。
可伯蒂的魂不守舍讓好玩大打折扣。
他的描述能力也相當讓人懷疑他的學曆。
最可愛的客戶果然是伊薇,亞度尼斯想著,不管是講故事的節奏還是用語,不管是身體語言還是表情管理,伊薇都是教科書級彆的。
“時間很晚了。”亞度尼斯禮貌地說,“我想我們該結束了。”
伯蒂很是舒了口氣。
和教官相處當然是求之不得,哪怕知道沒有任何可能,光是看著也心滿意足了——在真的見到亞度尼斯前,伯蒂還有這種想法,可真的和教官麵對著麵進行了一番交流之後,這位來自哥譚的黑.幫老大隻覺得身心俱疲。
和教官聊天,聊得他渾身汗濕,比聽說阿克漢姆裡又有反派逃跑了還要可怕。
伯蒂想奪門而逃,可身體才剛剛離開了沙發一點,那種骨骼發疼,渾身難受的感覺就浮了上來,他舍不得身下的沙發所帶來的那種絕妙的觸感,又情不自禁地把屁.股壓了下去。
他猶豫著說:“先生,不知道……你的沙發是從哪裡買的?”
“是我親手做的。”
“……這麼說很失禮,但,先生,”伯蒂緊張地往後靠了靠,一鼓作氣地問,“我很喜歡你的沙發,能不能……”
“送你了。但你最好不要給其他人使用。”
“非常感謝!”伯蒂如釋重負,“我馬上派人過來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