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發了郵件。
他遲疑著,兒子期望的眼神在他眼前晃著,最後下了個決定,打開了郵箱,心裡想著——
如果有人投簡曆應聘,那就看看,自己年紀大了身子虛弱,如果是個年輕男人,也許就不害怕那些鬼怪了,之前半年那些男人們也沒有出事,如果是個年紀大了的,或者陽氣不足的女人,那就是老天要自己關了這博物館。
點開郵箱,打開簡曆,看向證件照。
一張棱角分明的年輕臉龐。
衛淵。
方宏博胸膛重重起伏,最後不知是僥幸還是遺憾,極端複雜地嗬出一口氣,手指快速在屏幕上敲擊,將工資從三千變成五千,管吃管住,給對麵的人發了過去。
然後掐了煙,趴在方向盤上,一動不想動。
……………………
“嚇走了麼?”
“嚇走了。”
“很好,這下子就沒事了,哼哼,這兒還是咱們兄弟幾個的地方。”
“善哉,善哉。”
民俗博物館裡麵,幾個肉眼不可見的身影彼此擊掌,臉上神色歡欣鼓舞,一個是渾身沾泥帶水的,也不知在哪個水庫給泡死的水鬼,那邊則穿著一身灰撲撲的古裝,心口上戳一個猙獰傷口,還有一女人麵色發青,不知道是吃了什麼毒物死的。
最後還有兩個紙人兒彼此手拉手在空中旋轉。
紙人兒臉龐鼓起,費勁了死力氣,打開了小冰箱的門。
然後搖搖晃晃抱出一個易拉罐,打開之後,裡麵插了三根點燃的香。
幾個鬼湊在那邊兒圍了一圈兒,滿臉迷醉地呼吸著,那一瓶可樂仍舊完好無損,但是如果有人喝一口,就會發現已經發臭,發餿了,完全沒法子喝了。
那穿著古裝,心口上猙獰傷口的老鬼撫掌歎道:
“上善,此物每每飲之如飲佳釀甘霖,往日從不曾喝過。”
泡脹的水鬼得意道:“哼哼,那是自然,這可是可樂,你那個時代可沒這個,這次把那老家夥嚇唬走,這兒就歸咱們了,庫房還有不少。”
古裝男子舔了舔嘴唇,又遲疑開口:
“可要是他又找了人來怎麼辦?”
“那還用問?”
水鬼伸出手在脖子上一拉,咧嘴一笑,獰笑道:
“這兒,爺的地盤!”
“誰來搶,揍死他丫的!”
………………
方宏博在亡命逃開民俗博物館之後,就在車裡呆了一宿。
車裡狹窄的空間和彌漫的煙草香味,讓他多少能有一點安心的感覺。
直到從那個叫做衛淵的年輕人那邊得到確切的回複,才長呼一口氣,約定好了見麵的時間,就在民俗博物館附近,而到天邊亮起的時候,才放下了一直提著的心。
等到中午的時候,他看到了投簡曆的年輕人。
穿著一身套頭衛衣,運動服,看上去倒是結實。
稍微打聽了下有沒有女朋友,得到否定的回答,心裡再稍微鬆了口氣,二十來歲的單身漢,陽氣更足點,搞不好還是童子身,大白天的,和這樣一個年輕人,總不至於再撞上鬼,這樣的年輕人和自己也不一樣,未必會給嚇住。
他帶著衛淵慢慢驅車前往民俗博物館。
一邊停車,一邊裝作漫不經心地問道:
“小夥子,你怕不怕鬼?”
衛淵瞅著那綠漆皮都掉了不少,痕跡斑駁的窗戶,道:
“鬼嗎?我們是唯物主義者,世上哪有什麼鬼?”
他微笑回答,雙手揣在兜裡,右手抓著一麵臥虎腰牌。
民俗博物館,還有那照片裡的紙人有點邪氣。
為了防止倒黴催地為了五千塊錢一腳踏進麻煩地,他專門把臥虎腰牌帶在了身上,出現問題就走人,不乾這份工作,看這樣子,還真有點可能?
方宏博把車停在旁邊。
“……我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