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千軍萬馬的包圍,以區區二十八騎,仍舊能放此豪言。
而萬軍睥睨,身後親隨不以為妄言。
華夏五千年,英雄豪傑數之不儘,卻也隻此一人。
衛淵握緊了劍,感覺到尾椎骨的位置一麻,細微的電流麻感順著脊椎擴散,讓他的身軀都微微顫抖著,是驚愕之後的欣喜訝異,然後他就終於明白了,這整個大漢武庫最為重視的符籙傳承究竟是什麼。
是垓下之戰,是和霸王交鋒的機會。
衛淵握著劍往前一步,而前方的老卒卻下意識地後退,肩膀和衛淵碰到一起。
老卒回頭,是典型的關西大漢模樣,眼底中組成這幻境烙印的其中一枚散發出光,幻境的戰場變得緩緩凝固,有保留在這裡,兩千年前的記憶散發。
………………
我,沒有姓氏,隻有名。
秦國人。
但是秦的律法實在嚴苛,我那一日偷喝了酒,醉酒做了些蠢事,被拉去做了刑徒,不過還好沒有被貶為奴,至少還有回去的一天。
可突然,始皇帝駕崩了。
而後又有消息傳來,蒙恬將軍和扶蘇公子奉旨自儘了。
二公子胡亥繼位。
本來也沒有什麼,這些貴人們的事情,和我這樣一個隻想著能夠服完刑罰回家的平民百姓,並沒有什麼關係,但是突然,有一批刑徒起義了,首領叫做陳勝,吳廣,而後他們居然稱王了。
隻是稱王的時候隻剩下了陳勝,他手下有個叫做周文的將軍,已經逼迫到鹹陽城。
有個將軍把我們糾集在一起。
他說要平定叛亂,平叛之後,我們不僅能夠赦罪,還能得到軍功。
那是大秦男兒都想要得到的東西。
我們也沒有什麼選擇,就同意了。
對了,那個將軍,叫做章邯。
我們隻有一批刑徒和奴隸,而對方有數十萬的大軍,但是在章邯將軍的率領下,我們居然勝了,我們解除了大秦之危,我不再是刑徒,而是有了軍功的軍士,得勝之後,能夠光明正大地飲酒作為賞賜。
之後我們轉戰神州,那些自立為王,自立為將軍的人,六國之餘孽,在章邯將軍的兵鋒之下,被摧枯拉朽地擊破,終於,我們在定陶對上了當時叛軍中聲望最為隆盛的將軍——
大楚項梁。
那一戰,我們陣斬了這叛亂大將。
不知何時,已經有人稱呼章邯將軍是大秦當代名將。
但是仍舊有人不服,認為大秦之所以會這麼快就有敵人四起,導致國土分裂,主要的原因之一在於,大秦虎賁有相當大一部分的精銳被調集在邊關,抵禦匈奴入侵,無力回援,而秦之名將,要數王翦將軍的孫子王離。
最強精銳,乃是前些年大破匈奴,使其不敢南下而牧馬的長城軍。
我們心中自然不服氣,但是很快,一較高下的機會來了。
王離將軍率領長城軍揮戈平叛,和我們聯手,要對抗這剩下的諸侯。
我和其中一個老卒比鬥過。
他也是從屍山血海裡爬出來的,一手控弦之術,不弱於匈奴齊射,刀法也是狠辣,我們打了個平手,彼此都覺得服氣,約定好此戰過後不比武功,比拚酒,定要分出個上下。
那些所謂諸侯完全不敢和我等對敵。
而那一天,一支軍隊和我們對上了。
我倚靠著高處遠遠望見,那穿著鎧甲的男人率領部隊越過了河,卻把船都鑿沉,把鐵鍋都砸爛,像是個徹頭徹尾的傻子,我和好友約定他們幾日會敗,哈,我們不覺得我們會輸,我們中有橫掃六國如卷席的章邯將軍,有大秦最後的精銳長城軍。
而且,我們足足有四十萬人!
對麵隻有不到五萬人。
此戰必勝。
之後我還聽說一個很有趣的事情。
那率軍的男人叫做項藉,他的叔父項梁死在我們手上,而他的祖父是楚國名將項燕,死在王離將軍的祖父王翦將軍陣下,而現在,他也要死了。
我望了望界碑。
這裡是巨鹿。
衛淵眼前的記憶畫麵一轉,變成了殘破的戰場。
老卒的記憶再度浮現。
我們輸了……
我看到好友被斬殺,我沒有勇氣往前走,逃了一條性命,在亡命奔逃的時候,我仍舊不敢相信,曾經橫掃各國餘孽的刑徒軍,曾徹底震懾匈奴的長城軍,合流為當今天下無可匹敵的四十萬精銳,在麵對五萬敵軍時候。
正麵戰場,九戰九敗!
烽煙之中,我看到各國尊貴的諸侯跪在營地的門口,騎著高大黑馬的少年平靜走過,那一天我知道了他的名字,項藉,字羽,以一戰震驚天下,擊潰天下兩大名將,以及近乎於十倍於己方的兵力差,奠定霸主的人。
他很年輕。
那一年,他才隻有二十五歲。
我不甘,但是想到那破陣的一幕,我還是沒有勇氣握刀,隻可惜亂世之中,並沒有安定可言,項羽是勇武的統帥,卻不是合格的君主,整個天下仍舊混亂,我最終還是拔起了刀,站在這裡。
但是啊……
老卒抬頭望向那山上的身影,滿臉茫然。
霸王也會有這樣一天嗎?
我們真的能夠圍得住他嗎?
……………………
衛淵張開眼睛,想了想,伸手按向旁邊,身穿紅甲戰袍,顯然是漢軍校尉的肩膀,同樣有記憶浮現,這是追隨了劉邦很久的精銳騎將,他穿著將領甲胄,掌心已經滲出了冷汗。
記憶畫麵殘破,但是和其他漢軍的記憶彙合,仍舊在衛淵身前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