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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言從容。
這浩大磅礴的一句話,這是淵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見到那道人眉宇飛揚的模樣,是他第一次明白,什麼叫做神州第一真修。
符籙化作流光,纏繞在那一柄短劍上。
張角奮力斬落,劍氣縱橫澎湃,那強大無比的氣運真龍刹那間四分五裂。
而後,
淵看到在那崩碎的氣運,化作了一道道小的龍獸,猛虎,在這暗淡昏沉的幻境當中,這場麵壯闊而浩瀚,讓人不由看得失神,像是天地變色。
大周氣運崩潰孕育出了春秋戰國。
而這,也必然將孕育出足以和春秋戰國相媲美的璀璨時代。
但是春秋戰國,那是漫長的五百年歲月。
而這一次,這些燦爛的人物將會同時出現在短短數十年間,群雄豪傑並立,那是即便放在浩瀚五千年的神州都極為明亮的歲月,而在同時,洛陽宮中,年僅二十七歲的靈帝毫無征兆,突然昏厥了一炷香時間。
並於短短五年之後去世。
漢帝再不複先前權柄。
淵並不知道這些,他隻是呆呆看著那燦爛的光芒來去流轉,有些看得驚呆了,突然,那站在這光前方的道人搖晃了下,朝著後麵倒下去,在他倒下的時候,那分散開的氣運,像是一道道璀璨的星光一般,猛地迸散向神州四麵八方。
淵攙扶著張角,看到那流光迸射向神州四處。
其中一條騰龍在飛過阿淵的時候,被少年的手掌輕輕拂了一下逆鱗。
而這一次,張角徹底病倒了。
他幾乎已經沒有辦法下地,吃東西也很少,阿淵就在張角身邊照顧他,眼睜睜看著這個年輕道人一點一點消瘦下去,有一日張角突然興致很好,吃了一碗粥,還吃了一個雞子,淵心裡卻有極為不詳的預感。
張角讓淵將《太平要術》取來。
他撫摸著這被自己重新推陳出新過的典籍,沉默許久,突然打開其中的內容,將其中涉及到斬龍脈的書頁撕下來,直接扔到了火爐裡,阿淵驚住,下意識去火盆裡搶,卻被張角攔住。
這一個動作讓張角的身體更糟糕,劇烈咳嗽著。
少年連忙給張角捶背,可就在這個時候,火盆突然晃動了下。
其中幾頁被火上風卷起,飛出了屋子,淵一驚,受張角所說奔出去尋找,卻見到突然有平地惡風卷起,讓這幾頁太平要術的書卷飛得遠了,以少年的腳力,根本就追不上。
張角有些疲憊,望著遠處,沉默許久,道:
“罷了,天意如此麼……”
他將手中剩下的太平要術遞給了少年,輕聲道:“拿著吧,這裡麵是我一生道術所學,天地,陰陽,五行,十支,災異,神仙皆有……”
少年知道自己的身子狀態,道:
“老師,我沒有這樣的天賦能學完。”
張角笑著伸手按在少年頭頂揉了揉,柔聲道:
“沒事,你學不好的話,那就再收幾個徒弟,把這些東西傳授給他們,如果這些學識,能夠輔佐他們其中之一,平定亂世,那就最好了,那些天象陰陽之學,多少有些用處……”
少年沉默許久,認真點頭。
張角道:“你這孩子身子骨本來就差,往後要多注意著點,原本這擔子應該給白騎或者阿燕更合適點,可再想想,他們是那種得勢而起的性格,恐怕更加不適合吧。”
他躺在床上,呢喃道:“這世道要亂了啊,可這亂事又由我開始。”
“其實想想有些可笑,我作為道人沒能留下完整的傳承,作為漢人卻打破大漢龍脈,想要治病救人,卻反倒害得更多人死去,但是我想,沉默不出聲,那麼安靜死在角落裡,是更不能容忍的事情啊。”
“阿淵,你說打破龍脈之後,會不會出現同樣念著普通人日子的霸主呢,如果有的話,你就去找他吧,實在不行,種田種菜也好的,有幾畝地就能過上很好的日子了啊。”
“其實我還是希望,你就找幾個弟子,開個道觀治病救人,然後呢,就把小道士養大,教導他們道術啊,醫術啊什麼的,然後小道士長大了,再去治病救人,世道清平,再開道觀,再收幾個小道士……”
“其實師父告訴你,師父隻是個騙子而已。”
“我告訴他們有黃天盛世,其實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樣子,也不知道,後世會不會有真太平。”
張角笑著摸了摸孩子的頭。
“不要餓死啊。”
少年仰著頭,淚流滿麵。
年輕的道人眯著眼睛,慢慢開始打盹。
最後他呢喃著道出此生最後一句話:
“師父累了,睡一會兒……”
……………………
張角去世了。
劉牛和張梁趕赴了回來,曆經血戰,劉牛看上去氣勢淩厲很多,他看著呆呆抱著九節杖,一言不發的少年,伸出手掌重重揉了揉他的頭發,什麼都沒有說,張梁統帥了冀州部的黃巾。
而緊隨其後,就是來自於皇甫嵩的軍隊攻殺過來。
哪怕是阿淵,也要上戰場了,在這廣宗之地,劉牛拍了拍他的頭,遞給他一杆長槍,或者說是長矛,道:“小家夥你總是這麼弱,但是沒關係,戰場上和單對單比武不一樣,簡單的動作未必沒有用處,你跟著我學。”
他雙手端著槍,猛地前刺,收回。
簡簡單單的動作,卻又有濃鬱的殺伐氣息。
淵點了點頭,一絲不苟地練習這些動作,他還要活下去,他要給老師找到真正的傳承人,將天時地利,奇門遁甲,呼風喚雨之術全部傳授給他,他想到大漢氣運崩散時候那一條欣長雅致的蒼龍,有些失神。
頭頂上挨了劉牛一巴掌。
隻好繼續老老實實地練習這法子。
皇甫嵩的軍隊很快趕到,圍繞在這廣宗城,一場大戰幾乎一觸即發,那是真正意義上,大漢的精銳,而這廣宗城中,隻有最初追隨張角的冀州部黃巾,而麵對著這差距,張梁死死堅持住。
哀兵必勝。
即便對手已經不再是張角,隻是張梁。
皇甫嵩所率的大漢精銳仍舊月餘不能攻下這城池,也無法攻下這孤立的黃巾軍,但是這個時候,因為背叛太平道而獲得賞賜的唐周再度趕赴皇甫嵩的軍營。
他穿著綾羅綢緞,出入有車馬隨行,吃的是上等佳肴,喝的是陳年美酒,周圍有美人隨侍,可謂風光至極。
他求見皇甫嵩,道有計可破黃巾。
皇甫嵩這才見了這個曾經的太平道弟子,詢問計策,唐周跪坐於地,趨身向前道:“下官曾聽聞賊寇張角已經病死在營中,俗話說,哀兵必勝,此刻強攻黃巾賊,必然不成,但是也有一句話,叫做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明日將軍不妨閉營不出。”
皇甫嵩抬眸,“哦?”
唐周輕聲道:“張角已死一月有餘,連番征戰,不能埋葬。”
“明日他們定然會想辦法先讓他入土為安,哪怕隻是簡單的葬禮,可以張角人望,那些黃巾軍定然心中悲極,夜間疲憊,到時候將軍再趁著黎明之前衝殺,當可以一擊克敵。”
皇甫嵩視線冰冷注視著唐周。
唐周阿諛笑道:“不過是為我大漢計。”
皇甫嵩緩緩點頭:“……有勞。”
“若此計成功,有先生的功勞。”
片刻後,唐周堂皇走出,氣度儼然沉著,腳步生風,顯然不曾將周圍軍士看在眼中,可走了幾步,突然耳畔疾風聲音,一枚箭矢居然直接穿了他頭頂發髻,將他駭得麵色煞白,回過頭,看到了一身材尋常,身穿紅衣的青年,有鮮衣怒馬之氣,漫不經心地張弓。
唐周認得這人,狼狽不堪離去。
那紅衣青年旁邊,有身穿鎧甲的俊朗青年凝眉道:
“阿瞞你又做什麼?此乃軍營,怎可如此頑劣?”
紅衣青年散漫道:
“看不順眼罷了。”
“欺師背祖,賣友求榮,哪一日落在我手裡,找個由頭,殺了。”
“本初你難道看得下這人?”